傅白的话像一片霜花落在她眸中,化作一摊冰凉的雪水,融化中湿了眼眶。
女子憯恸的乌瞳邃然滋生一丝柔软,笑容纯粹,萦绕在荒芜的沙漠中像桂子花香飘十里。
“将军。”
一道刺耳的声响划过营帐,派出去的探子回来禀告,“将军,虎岭并无异常。”
傅白睨着她,眸如清雪般明澈,“将军,太好了,说明北离是诚心实意要与我们谈和。”
女子笑靥如花,“当真?”
探子一副感激涕零的表情,不用继续在疆场上厮杀,已然是一种莫大的幸福,“将军,是真的,属下前往虎岭之时,并未见到北离大军。”
女子又重复一遍,“此话可当真?不仅没有北离大军,别的埋伏也没有?”
“没有,将军,属下所言句句属实。”
关乎于万千将士的性命,她又怎能不谨慎。
得到探子的确认,又下了圣旨,好像一切都是命运的安排般,帝王之命传令下去,夤夜,她不得不带领一小支队伍前往虎岭和谈。
数百支马蹄在沙漠中迎风飘扬,时间也如白马过驹,匆匆而逝,在命运面前,女子心中那点若微的疑惑,仿佛已经成为了时间的过客。
一轮弯月挂在沙漠的上空,黄沙中,看不到一只骆驼,只有风吹动芨芨草的声响在耳畔回荡。
女子策马扬鞭,一身红衣像沙漠开了花般鲜艳,一粒风沙扬起,一片花瓣飘落,满地尘沙,漫天飞舞,连弯月都痴迷了双眼。
傅白骑着青棕马紧跟女子身旁,葡萄籽般水晶的眼睛像一个灯笼,灯芯明亮,眼角的笑容比月亮还要弯。
夤夜极行,翌日清晨到达虎岭,天边萦绕一层薄薄的云雾,在黄沙中飘渺的如此遥远,远的好像不属于这片荒凉的沙漠。
女子毫无困意,眸光潋滟的盯着虎岭的地势,僻壤之地有些低洼,传闻此处野兽要比幽魔谷其他地方出没的频繁,可虎岭又处于幽魔谷的中间地带,若是和谈,偏向哪国一方都会有弊端。
马蹄停在黄沙上,风烟迷了双眼,傅白笑了笑,“将军,想必北离统帅还未到,等和谈结束回到都城,属下请将军喝酒可好?”
空空荡荡的虎岭非但没有北离统帅的出现,就连将士们的影子都没有看到。
女子眉心微蹙,心一下堕落到深渊中,她强调,“小白,那日北离统帅明明说的是北离皇帝亲自来此和谈。”
傅白未曾注意听,但仔细一想,却是这样,“将军说的没错。”
话音刚落,北离统帅便从北离营帐的方向骑着那匹白马悠悠驶来,身后跟着零零散散的几十个北离将士。
看着来者,女子心中骤然慌乱,她却镇定道:“将军好像来晚了。”
兵力悬殊甚大,白马上的北离统帅却丝毫没有担忧,他歉意道:“抱歉,本将来晚了。”
黑马与白马间隔着一片黄沙,不过百米远,隔着的却好像是两个世界。
女子眉心隆起,勒紧缰绳的双手频频颤栗,她心惶恐,眸却毫无波澜,“难道只是来晚了?本将记得将军说过,北皇会亲自来虎岭和谈。”
男子面色阴沉,睿眸却从黑暗中燃起一片炽热的光,“本将确实说过,不过皇上临时有政事处理,便让本将代他来此。”
女子冷笑,红衣素面,珠颜未施粉黛,却好像沙漠中的玫瑰,笑靥中绽放一丝冷艳,统帅又怎能代替的了皇上,这恐怕不过是北离阴险狡诈的一面说辞。
可四下除了北离的几十名将士,确实什么都没有,若想设下埋伏必定要提前在此处,探子所言也属实,女子面容平静,心却泛起阵阵涟漪,她总觉得北离这葫芦里卖的药不会简单简单,可哪里不对劲,又说不上来。
女子如花般冷冶的笑,与这片黄沙格格不入,“既然来了,将军便说说北离的条件。”
“条件很简单,只要西良愿将幽魔谷的管辖权交给北离,北离自会撤兵。”
本以为来此和谈,会解决幽魔谷的问题,谁想北离扔对此处虎视眈眈,硬是吃定的口吻。
通过割让得到也好,通过战火得到也好,总之,野心勃勃的北离就是要扩大疆土,对幽魔谷势在必得般。
女子语气轻浮,如春风中漂浮的柳絮满天飞舞,“出征之前,本将收到的命令是守住幽魔谷,并非是一味地迁就退让。”
铿锵有力的腔调宛若比男子还要英气逼人,火红的戎装在沙漠中飘荡,女子毫不退缩。
如铁面雕塑一样的北离统帅自始至终都是一种冰冷的表情,不知为何,霞云下他的眸竟闪过一丝清隽的光,好像失落中鞣杂的希望。
“将军一介女流,竟有此等威仪,本将佩服,不知将军芳名。”
女子面若冰霜的吐出三个字,“薛凤芊。”
男子眼中的光瞬间被心中的犹豫不决泯灭,他骤然露出一丝冰冷的笑,眸中涌现无限感伤,“既然薛将军如此强硬,不肯让出幽魔谷的管辖权,便不要怪北离了。”
男子向旁边的小卒使了个眼色。
那小卒拿起号角吹响,瞬间,周遭狼烟遍地,风沙怒吼着,像有野兽出没。
女子指尖一颤,神韵震惊无比,几乎是用嘶吼的嗓音,“不好,大家快撤。”
只见从西良而来的数不清的野狼从沙漠中出现,明显是听着号角声经过了训练,那些野狼将西良的几百名将士包围,那双眼睛正嗜血般看着眼前的猎物。
女子骤然回眸,看着渐行远去的北离士兵,唳气充满全身,“卑鄙龌龊无耻……”
她嘶吼怒骂着,却毫无用处。
傅白神色担忧,“将军,怎么办,我们中计了。”
本以为没有埋伏便是生存的希望,可谁曾料到,原来这诈竟使在了这里。
“小白,小心。”
来不得多想,女子已抽出腰间的长剑,对向她扑过来的猛禽一剑刺去,厮打声混乱成一片。
鲜红的血液彻底染红了半边天。
而远远观望这一切的北离统帅,却没有诡计得逞的笑容,他只是冷着脸,看红衣女子脸与衣相融,拼了命的向那些猛禽挥扬着长剑。
看着猛禽一点一点的将身边的人撕裂,一身戎装倒下如红海泛滥的黄沙中,血肉之躯也渐渐模糊。
女子神情悲痛欲绝,再也做不到冷面无谓,一滴绝望的泪珠从眼眶夺出,悄然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