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默没有在学校里经受过所谓主流价值体系塑造，但是他有自己的善恶评判。

看过许多杂七杂八的书，残缺不全的金瓶梅至少有三个版本。

同样是现实主义题材，同样以男欢女爱做切入点，同样展现历史原貌揭露世态炎凉人情冷暖官场腐败社会阴暗，看金瓶梅就真的像躲在地下室里猥琐的揣摩加藤鹰的招式，看红楼梦就真的阳春白雪衣冠楚楚站在卢浮宫里欣赏艺术杰作？

不尽然，区别在于有没有穿打底裤，如果说金瓶梅色*情，那么红楼梦就是矫情，本质上就那点破事，却非要穿着薄纱扭捏作态，于是废都被和谐。

格里高尔没有变成虫子就不会被家人抛弃，并不是卡夫卡要告诉人们的真相。单纯的嘉莉妹妹坐在开往芝加哥的火车上时就已经意识到美貌是自己唯一资本，她不想出售却不得不出售，全都是环境所迫。红与黑之所以没有成为种马文，因为于连在女人身上攀爬时从来没有忘记自己的人生巅峰，于是泡妞也能励志。

把所有不幸归咎于相貌丑陋的莱文从来没有把谋杀当做一回事，杀人与仇恨无关，只是需要钱吃饭，所以他可以漫不经心的用子弹打爆一名素不相识老人的头颅，但是在遭到陷害之后，却又执着的去追求根本不属于他的公理正义。

这些乱七八糟的书告诉王默社会的险恶人性的丑陋，但是养父和干爹却又用善良潜移默化的感染着他，让他相信人与人之间可以坦诚相待，可以亲密无间，在马路边捡到一分钱交给警察叔叔准没错，遇到跌倒的老人远远躲开是趋利避害的本能驱动，不想害人并不等于愿意被人害。

王默在这个世界没有朋友。原本以为有一个，现在他很迷惑，互相伤害的基础在于有互相争夺的利益，没有利益冲突的人最容易做朋友，仔细的思考，他并不认为刘利民有必要绕这么大的圈子跟自己耍手段。

为了防止被热心邻居发现，王默在屋子里没有待多长时间，不敢开灯，甚至不敢清洗身上的淤泥。

他只是找了条干毛巾擦了擦，换上没有被重案组拿走的衣服，最重要的是藏在砖缝里的钱，逃亡没有钱不行。

重案组带着大批人马去新的案发现场，只在贫民区几个主要路口留下岗哨，王默小心翼翼的走在凌晨寂寞无人的街道上，并没有遭遇到什么阻拦。

没有手机没有电脑没有报纸没有电视没有收音机，甚至没有可以打探消息的路人，他就像一个瞎子，一头迷失在丛林里的羔羊，完全不知所措，据比就算没有回去述职，恐怕也帮不了什么忙，什么大神代理人，充其量是一张随时可以抛弃的擦屁股纸。

王默心里充满了愤怒的情绪，他压根不想做什么狗屁大神代理人，活个几万岁？

就这样下去，能活几集不错了。

王默并不是一个安于现状的人，同时也不是一个对自己有过高期望的人，他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知道许多东西就算付出几辈子努力也无法获得。

当然几万岁的寿命，捡垃圾捡出个李嘉诚并非不可能。

王默蹲着公用电话亭的小隔间里抽了一支烟，终于掏出丫丫帮他换的硬币，拨通了那个他不知道应不应该拨通的电话。

这个时候，刘利民就算不在哪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也应该在睡觉。

电话通了，只响了一声，对方便接听，速度快得令人惊讶。

难道他彻夜未眠，就在等这个电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