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艰难的带着自己的孙儿于瑟跋涉在一个简陋的小巷子里,花白的头发湿漉漉的粘在他的额头上,大紫色的棉袍被雨水打湿后非常沉重,挂在身上就好像挂了一斤铁。他低垂的眉眼写满了疲惫,细细想着此次任务的得失,面上恚郁难平。
他对于自己的失手生郁,对于损失了一颗极好的棋子生恚。
而后他又想到驹儿手中那把铁枪乃是极少见的“魂兵”,便是放在“魂兵榜”上也是足以排进前十的神兵利器,顿时心痛不已。
至于那个孝顺的“驹儿”?他虽然因为丧失了一颗好棋而感到有些惋惜但也并不在意。棋是棋,人是人,在他看来,自己好生抚养了他十几年,便是要他在这种时候发挥作用,不然养他何用?
他对沈家驹慈爱,是因为他要沈家驹为他效死;他对于瑟严厉,是因为他希望自己的孙儿能够成才,成为天下第一的刺客,然后去长安城杀掉那个谋权篡位的狗皇帝,替殿下报仇。
想罢,沈公袍回首瞥了一眼自己的“亲孙”,只见于瑟脑袋低垂,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心里明白于瑟怕是被那声佛音撼动了杀心,如今杀心不稳,境界还有跌落的危险。
他想安慰一下于瑟,但多年来与孙子相处的模式还是让他给了自己孙儿后脑勺一巴掌,冷声说道:“仅仅是一次任务失败便让你杀心破裂?那你还是不要继续在【蛛网】待着了。”
于瑟唯唯诺诺的应着,低垂的目光里凶残嗜血一闪而逝,嘴里喃喃的话语被大雨声掩盖了过去。
大雨毫不留情的击打在两个失败者的身上,其中一人恚郁难平,其中一人嘴里喃喃。
......
寻常巷陌,青石古道。
这是沈公袍回“蛛穴”的必经之路。
青板石砖铺就的雨巷尽头,有女子撑伞,缓缓走来。
沈公袍停住了脚步。
天地至暗,大雨狂流之下,那女子淡淡眉眼,青衣些许单薄,袖口绣花几朵,皓腕凝霜,撑伞朱红。
沈公袍心里的一根弦瞬间绷紧,望着那古道尽头的朱伞青衣,仿佛是见到了什么恶鬼修罗!
于瑟呆呆的望着那巷陌的青衣,他出生至今,还未曾见过如此钟灵毓秀之女子。
朱红色的伞,大青色的衣,在铁灰色的雨幕里,一步步,走近。
一步,水花,
一步,涟漪,
一步,青石,
步步,碎心。
沈公袍历经无数生死劫难,杀心早已千锤百炼,便是濒临死地也波澜不惊,但那女子的每一小步,都好似踏在他的心脏上,让他的杀心霎时破碎!
步罡踏斗,踩虚若实,以天为道,是为“证虚”!
沈公袍痛苦的跌倒在倾盆暴雨中,总算明白了徐凉舟为何不做阻拦如此轻易就放自己走,因为他知道,自己无论有何后路,都不会逃得过这女子的追杀。
这女子,已然“证虚”。
修行境界的第五境,倘若不算那虚无缥缈的陆地神仙,证虚境便是修行的终点,整个江湖有数的证虚境修行者也就那天榜的十几人罢了。
置于庙堂则庙堂隆,置于江湖则江湖高。
只是,倘若他早有如此底牌,为何先前不用?还要与自己等人打生打死?
沈公袍只怕想破脑袋也不会想到霍青姑根本就不是徐凉舟的底牌,她只是来接人的。
顺道帮某个“生儿子没**”“狗***的死阴阳脸”的家伙杀个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