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武威郡外。
出武威郡,在前往中州的山路上有一片茂密如海的樟树林子,树形巨大如伞,伞叶之下格外的阴凉,与树林外的蒸炉般的高温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茂密的樟树林子里隐隐传来几个人声。
林中走来三个人影,两个穿着差役服饰的配刀年轻人,还有一个穿一身囚服、披头乱发、手上脚上带着镣铐的犯人。
“也不知道是哪里得罪了卢师爷,居然被他派来干这押解犯人的苦差事。”发声的一人身着差役服,腰间佩一柄朴素唐刀,年轻的脸上满是抱怨之色。
“哈,那卢师爷向来对我等指手画脚、呼来喝去,天天靠着周县令阿谀奉承,看他那样子,若不是周县令不喜欢弄兔儿爷,怕是他自己便自荐枕席喽。”另一唇上留着稀疏短须、一脸猥琐样子的公堂老油条挤眉弄眼的嘲笑道。
“哈哈哈哈哈哈!说的不错!老白!”配刀年轻人笑的前仰后合。
“只是不知这犯人犯得甚么罪,竟是不得不押去中州长安问审?”老白食指摸了摸唇上的短须道。
“哈,人不就在这里?问问他不就知道了?”配刀年轻人笑着说,转头便一脚踢在那犯人屁股上,大声问道,“喂,小子,你犯了甚么罪被抓了要投进长安镇魔狱啊?”
犯人挠了挠被踢疼的屁股,讨好的笑道:“启禀官爷,咱就是偷了一本小册子。”
“小册子?甚么小册子这般重要?”年轻人被叫了一声“官爷”颇为舒坦,态度便好了起来,好奇的问道。
“嘿,还不就是记下那长安府尹贪污受贿的小册子。”犯人口气随意的很,但眉眼间却写满了得意。
“嘶!”年轻人和老白倒吸一口凉气,心想难怪抓住后要被投入镇魔狱了,估计长安府尹杀了这厮的心都有了。
“不过也怪不了咱妙手空空,那长安府尹胆子大的出奇,天子脚下,居然还敢贪污枉法,跟着他那个卖假盐的表哥坑害长安老百姓,咱这也算是替天行道!”犯人说的义正言辞,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
“屁的替天行道!一个小小毛贼,还真以为自己是劫富济贫的侠盗了?”年轻人看着犯人带着镣铐还一派正气的样子便腻歪得很,使劲的一挥刀鞘,敲在了犯人的背上。
犯人背部受到刀鞘一记重击,却是一副完好无损的模样站在原处,嬉皮笑脸的纠正道:“咱不是什么小毛贼,咱是【盗宗】弟子,是出来打算偷遍江湖的。‘借马’‘牵羊’‘吃毛僵’,‘蹲仓’‘倒斗’‘破扇子’这些事咱是不做的。”
年轻人见犯人受了自己一击还跟没事人一样,脸上颇为难看,当即便有些恼羞成怒,拔刀出来横在犯人脖颈上,威胁着说:“管你什么‘盗宗’‘贼宗’,再叽叽歪歪小心老子一不留神让你人头落地!”
老白看到初出茅庐的年轻人真的因为一个囚犯大动肝火倒也觉得颇有几分好笑,当即便上前劝劝年轻人收刀。
犯人看到雪亮的唐刀就那样明晃晃的搁在自己脖子上倒也不是不识抬举,当即给跪下求饶道:“官爷饶命!咱以后再也不说大实话了。”
年轻人气得好笑,当即决定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想着“偷遍江湖”的小小毛贼,让他不那么舒坦到达长安。
正当年轻人打算狠狠殴打犯人一顿解气的时候,樟树旁的林子里传来一阵脚步声。
老白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个半死——我滴个乖乖,一群穿虎纹裙、手拿大斧朴刀长矛的土匪!
为首的土匪上小下大,脑袋奇圆,肚皮大如水缸,皮肤黝黑,面上一道大疤横鼻而过,凶悍之极,整个一黑皮大野猪。
年轻人看着这阵势也颇为心慌,只是面上犹然强撑着,摆出一副色厉内荏的模样大声叫到:“武威郡差役押解犯人,前方何人?报上名来!”
老白心里大骇,妈了个巴子!你他妈对他喊什么喊!老子要被你这个乳臭未干的浑小子给害死了!
听到年轻人这般呼话,土匪们爆发出一股轻蔑之极的哄笑,为首的黑皮猪一脸嘲讽的看着那个大腿还没自己膀子粗的年轻人。
年轻人被人耻笑,一下子脑中便热血上涌,当即拔出唐刀,发狠的盯着对面成群的土匪。
看到年轻人居然还敢对对面拔刀相向,老白脑子嗡嗡然响动,当即给对面跪下不停地磕头求饶,嘴里哀声念道:“土匪爷爷饶命!我只是在官府混口饭吃的无赖子而已,还请土匪爷爷大人有大量,饶了小的一命,小的愿意给爷爷端茶送水,洗衣穿裤。”
眼看那穿着暗红色公堂差役制服的老白毫无廉耻的跪地求饶,年轻人心中充满了怒火和鄙夷,顿时对着老白怒斥道:“怎能向匪寇跪地告饶!?姓白的!你还有没有尊严!你他妈对得起你身上穿的官服吗!”
虽然跪在地上是有几分羞耻,但总比站着轻松多了。何况自己如何行事,哪里轮得到你这个初出茅庐的小屁孩指教?要不是跟着你来出这趟差,老子他妈碰得到这倒霉催的事吗!?老白心里怒骂着,却依旧磕头不断,哀声不停。
一群匪众看着对面这两个小小差役起了内讧,更加的轻蔑哄笑起来,其中还有一个声音极其刺耳——
“看啊!一个傻子!一个孬种!”
黑皮猪也朝天哈哈大笑,肥短的手指指着老白说:“唉,我的孙子,爬过来给你爷爷舔舔靴子,爷爷就大发慈悲的让你当我寨子里的看门狗!哈哈哈!”
老白一听黑皮猪这番要求,心里颇为纠结,只是跪都已经跪了,为了活命,什么不能做?唯恐黑皮猪不喜,顿时便如一条老狗一般两手两腿并做四条腿的爬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