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一说出口陈默自己都觉得很蠢。
霍小芳只是点头，便朝里屋走去。
陈默赶忙跟上，小桃揪着陈默的衣角，一并跟了上去。
看起来她倒是亲近陈默胜过亲近自家姐姐。
......
里屋，一个女子死气沉沉的卧在床上，一双空空荡荡的眼睛看着空空荡荡的天花板，又或者她什么也没看。
陈默有时候觉得霍阿姨真的老了，眼里总是可以看出老人家的暮气，盯着她的眼睛就好像走进一个落满尘埃的屋子。
尽管她才四十岁不到。
霍青姑两鬓霜白、一头青丝铺散在床上，姣好的面容极其苍白、毫无血色，双手就那样随意的放在身体两侧，听到三个人的脚步声，头微微偏了过来，待看到陈默的身影，眼色微微一动。
“娘，我回来了。”霍小芳凑到霍青姑身边，乖巧的笑道。
“嗯。”霍青姑只是轻轻的应了一声，但陈默可以清楚的看出她空洞的眼神里多出了一丝暖意。
毕竟，在霍青姑卧床的这几年，一直是霍小芳在照顾着这个家，照顾着她。
她有一个好女儿。
“咳——”霍青姑轻轻咳嗽几声，便支撑着身体从床上坐了起来，那双本来空荡无物的双眼竟然多出了几分莫名的笑意：“小默，又来家里玩了啊。”
“嗯，来看看霍阿姨。”陈默笑得那叫一个甜啊，只是又被霍阿姨莫名的眼色瞄着，他心里不禁咯噔了一下。
“呵，我一个奄奄一息的老女人有什么好看的？”霍青姑又咳了几声，沉吟道：“小默啊，你家里是不是来人了？”
“对，我爹的一个好友。”
“叫什么名字啊？”
虽然觉得今天的霍阿姨有点奇怪，不像之前的她，对一切都漠不关心。但出于讨好丈母娘的心理，陈默还是老老实实的说出了那个名字——
“叫徐凉舟。”
霍青姑面色大变，清冷如冰湖的双眼里竟然泛出一丝疯狂杀意！她翻身下床，素手一掀被褥，从中取出一把三尺半有余的紫青长剑！
......
宛州，【天秀门】。
“师父师父！不好了！师父师父！不好了！”一个娃娃脸、穿着青碧色长直裾袍的少年小跑进了一间茶香袅袅的雅间，声音微微有点尖。
“怎么了？日暖？我还好着呢。”老妇人打着毛衣和蔼的笑着，调侃道。
“不......我不是说师父不好......”名为日暖的少年讪讪的笑，然后便换了一副严肃认真的脸色说到：
“师父，外面疯传‘七窍玲珑心’在巴蜀明城，吃了的人能延年益寿、洗髓伐骨、功力大进！”
老妇人一听到“七窍玲珑心”五个字便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微微皱眉道：“谁传的消息？”
“这个不知道......师父师父！大师姐就在明城，她当年受了重伤还没好，那些人抢心的时候会不会对大师姐不利啊？”日暖担忧道。
“‘七窍玲珑心’无非就是已故国师张太炎的一颗心，食人心乃外道邪魔之举，为天下正道所不容。”老妇人淡淡的道，“所以那些自居名门正派的老家伙和他们的徒子徒孙大抵是不会出手的，但也不能排除几个早就已经丧心病狂的例外就是了。”
“那大师姐她......”
“她已经不是你的师姐了。”老妇人瞥了日暖一眼，轻轻的说，“自从当年她决定嫁给当朝太师张太炎并离开【天秀门】之时，她便已经不是我门传道大弟子，更不是你的师姐了。我【天秀门】也不用去管她的死活。”
“......”日暖低头不语，但眼眶却渐渐红了起来。
老妇人静静地看着他。
“师姐......师姐她对我很好......以前我总是被师兄弟们欺负笑话，都是师姐护着我......指着其他师兄弟的鼻子一个一个骂回去......”
“我总是笨笨的......别人一天就学会的剑法我怎么也学不会......都是师姐耐心的教我我才学的会......”
“师姐最喜欢喝酒骂人......最喜欢摸我的头......最喜欢说日暖长得这么可爱要是女孩子就好了我们以后就以姐妹相称行走江湖......”说着说着，似乎是回想起那个一点也不着调的大师姐，蓝日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说着，蓝日暖抬起了头，努力不让眼眶里的的泪水倾泻下来，少年红着眼睛、咬着牙、一字一句的说：
“师姐永远是我师姐，只要我蓝日暖一息尚存，我便会护师姐一生平安。”
蓝日暖生来第一次这样和自己师父对视，看着师父脸上淡漠深刻的皱纹，蓝日暖心里怕的要命，但就是撑着不移开视线。
老妇人看着少年长久不语，蓦地笑了出来。
老妇人淡漠之时如秦川山脉之上万年不化的冰雪，微笑之时却又有如南淮春日杨柳下微煦的阳光，蓝日暖感受到师父微暖的笑容，精神一松，便差点要软瘫下来。
“日暖，我很高兴，你终于有勇气去捍卫你自己想要的东西了。一直以来，你都是和和气气的与人为善，这种为人处事之道不说不好，但肯定不适合将来要做【天秀门】掌门的你，所以我一直在锻炼你，希望你能有所改变，没想到今日便验收到了成果。”老妇人欣慰的说。
“师父......”蓝日暖没想到自己师父对自己有如此之高的期待，一时之间缓不过神。
“好了，看你这一脸呆样，还不快去收拾收拾行李？从宛州坐船骑马到巴蜀可有十天半个月的功夫，倘若不去早些，怕是只能给你的大师姐收尸咯。”老妇人笑着恐吓道。
“是，师父！”蓝日暖兴奋的回道，一转身便急急忙忙的跑去收拾行李去了。
“痴儿哦......”老妇人摇头笑笑，重新拿起毛衣打了起来，就像个寻常的妇人一般，只是嘴里却低声自语——
“暂且不管是哪个居心叵测的家伙传出来的。让‘七窍玲珑心’的消息传遍天下，只有朝廷有这个能力。陛下呦，你到底在想些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