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室韦蒙兀需要一名近侍，他今天要去衍摩婆默达调查。”

阿拉格和丝丽娜迦分别站在门的两边，此时整个衍摩婆默达都陷入了深深的沉睡之中，除了那些刚刚开完会的人。他们直到出门前还以为外面应该是大白天，其中也包括和室韦蒙兀一起出来的阿拉格。

丝丽娜迦当然没有参加会议，她是被阿拉格的敲门声吵醒的，所以她的脸色相当难看。

就像是之前阿拉格看到的一样臭。

“你的主子就是这么蔑视我和近侍们的？”

“我希望你记住一点，我和你是平级的。室韦蒙兀王不需要在此等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浪费精力。”

看到丝丽娜迦有骂人的迹象，阿拉格不慌不忙地说：“还是说你想否认赵笙韵亲口承认的神选者？丝丽娜迦。”

“啧。”丝丽娜迦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厌恶，她回答道：“早上我会让对此有兴趣的近侍找你，不过你最好不要指望一定有人同意。”接着，丝丽娜迦就重重地关上了大门。

阿拉格站在门外，接着他就瞬移到了衍摩婆默达神殿中的图书馆，室韦蒙兀就在那里。阿拉格一五一十把丝丽娜迦的回答告诉了室韦蒙兀，然后问道：“室韦蒙兀，你真的可以接受她如此蔑视我们吗？”

室韦蒙兀的眼中出现了一丝惊奇，他打趣一般说道：“你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蔑视了？”

“几天前和我的老师学的。”

“你居然已经找到老师了？我的天哪！他叫什么？”郁证是真没想到阿拉格居然会找到老师，衍摩婆默达人视自己为仇敌，那么阿拉格的形象应该也好不到那去。

“乔茶波陀，他似乎对我们很感兴趣。那天他直接找上了我，在知道了我的情况后就自愿成为了我的老师。”

郁证听到阿拉格回答过了一会后才说：“我还不知道他对我们到底是什么态度，所以你也就不需要记住他说的话了。我们是地上之民，不要染上衍摩婆默达人没胆子的臭毛病。”

阿拉格愣了一会，好半天才问：“什么毛病？”

“没胆子啊。衍摩婆默达人胆子特别小，他们生怕别人看不起他们。就像是丝丽娜迦，她看不起你和你有什么关系？”室韦蒙兀翻了一页，那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显得非常响亮。

“可我们不是应该得到他们的尊重，而非敌视吗？”

“你还是没听懂。”室韦蒙兀笑了笑，“说到底别人与我们是无关的。衍摩婆默达人胆子很小，他们需要别人赞同他们，才能让他们获得安全感。所以他们害怕我们，他们害怕地上之民这样不需要任何赞同就能活的很好的人。我问你，你在进入衍摩婆默达之前在乎过别人的看法吗？”

“会的，我会害怕别人觉得我偷吃了食物。”阿拉格如实回答了。

“那你偷吃过吗？”

“……有过。”

“……那你为什么吃呢？”

“因为我饿。”

郁证合上了手里的书，认真地说：“就是因此，说到底我们需要的是能好好的活下去。不但是我们，衍摩婆默达人也一样，他们也只需要好好的活下去。不过我们得知自己能好好的活下去依靠的是填满的肚子，而他们需要的是有人认同自己。”

阿拉格还是不懂，所以郁证进一步解释起来：“因为衍摩婆默达人胆小啊，我们只需要填饱肚子就行了，但他们不但需要填饱肚子，还需要别人和他一起才能行。就是因此衍摩婆默达人才会有尊重和蔑视的区别，尊重你就是认同你，蔑视你就是不认同你。你害怕别人觉得你偷吃，是因为则会害你吃不饱。但衍摩婆默达人抱团，就只是因为胆子小而已。”

阿拉格思考了好一会，然后忽然爆出来一句：“老虎总是独行，但羊羔必须聚集。”

郁证看着阿拉格，问到：“别人教你的？”

“我自己想出来的。”

“我的天哪，你可真是太聪明了。虽然你说的不对，但你能说出这样的话实在是大大超出了我的预料。”室韦蒙兀的脸上出现了惊叹的神色，而阿拉格也挺起了自己的胸膛。

“具体是什么地方不对呢？”

“那要讲的就太多了，可不是几天几夜能讲得完的。我以后再告诉你。”郁证撇了撇嘴。

阿拉格脸上露出了为难的表情，接着问：“那……为什么衍摩婆默达人胆子会比我们小呢？”

室韦蒙兀看阿拉格的表情又一次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你刚刚想出来的？”

“是的，您不是说过我们和衍摩婆默达人其实是一样的吗？但他们的胆子要比我们小得多，我就在想，到底是什么造成了这样的情况？”阿拉格面色如常，丝毫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到底意味着什么。

但阿拉格不知道郁证知道啊，阿拉格的发言已经有了唯物看法的一些影子了。

“你可比我厉害多了，我如果和你一样的话，是绝没有你如此聪明的。这个问题我也不是不能回答，但同样要花上几天几夜了。所以我在这里给你一个错误，但是比较符合事实的说法。”

“我问你，你是生下来就这么勇敢的吗？”

“不是，我第一次狩猎的时候也是很害怕的。”阿拉格立刻做出了回答。

“对，我们是在一次次的狩猎、一次次与死亡擦肩而过才锻炼出了如今的胆量。而衍摩婆默达人不用狩猎也能吃饱肚子，他们的胆子自然就要小一点。其实所谓的勇气就是恐惧另一件事情更甚于这一件。比起狩猎，我们更害怕死亡，所以我们就有了狩猎的勇气。”

“可……衍摩婆默达人就不害怕死亡吗？他们害怕死亡应该是和我们一样的吧。”

室韦蒙兀耸了耸肩：“一只在对面山上的老虎，和一只在你脚边的老虎。那一只更可怕？”

“当然是脚边的老虎。”

“那为什么这只老虎更可怕？”

“因为……它离我更近。”

“所以啊，死亡离我们只有一步之遥，可对于衍摩婆默达来说死亡离他们很远。所以我们面对的恐惧更大啊。”

“这样啊。”阿拉格若有所思，他最后问：“那如果我们也来到衍摩婆默达，那我们的胆子也会变小喽。”

“是的，我们也会变得和衍摩婆默达人一样胆小。”

“那您为什么要告诉我不要染上衍摩婆默达人毛病呢？这不是迟早的事情吗？”

郁证站了起来，笑着拍了拍阿拉格的肩膀：“你给我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至于我为什么不让你学，那是因为衍摩婆默达人用胆量换到了和死亡的距离，可死亡离你还是很近，如果失去了勇气可不行。什么时候我们离死亡再远一点，你那时候再放弃也不迟。”

阿拉格沉默了一会，语气中第一次出现了莫名的情绪：“我有这样的机会吗？”

郁证也一下子沉默了，许久之后他才说了下一句话，语气异常沉重：“我不想骗你。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第二天，赵笙韵好不容易抓住了机会对郁证好一顿埋怨，她和郁证说了好久的话。抱怨着郁证一出去就是五十多天、抱怨他连个信都不给他、抱怨他今天还要出去，不能和她多待一会。要不是之前郁证走的时候留下了一堆故事书，她要好长时间不睡觉了。像是一个丈夫长年不在家，自己不得不独守空房的妻子。

而郁证也被莫名的气氛裹挟着在饭桌上连连道歉，似乎他真的已经许久没有回家，冷落了自己的妻子一样。

虽然他出差的地方里第六圣环只有十五分钟路程，但两人还是乐此不疲。

旁观的丝丽娜迦表示：“呼呼呼呼呼呼呼呼噜……”

人发出这样的声音也不太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