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宣伯瞅着上了车的苏西,左看看,右看看,道:“小娘子,你这装扮是不是有些怪异?”
这苏西身穿的似是胡服,上身穿翻领窄袖紧身长袍,条纹小口裤,脚蹬透空软靴,头上戴的为一顶锦绣浑脱帽,在衣领边、袖子边缘和襟边,各缀有一道宽阔的锦边。
“怪异?怎么说?”苏西听他一说,以为自己沾了什么脏东西,站起来转着圈想看看,哪知马车一个急停,苏西就站不稳了。
崔宣伯下意识地伸出手扶在了她的腰枝上,“腰如约素”是曹子建写的,但此时有着对这词最深刻感受的却是自己。
苏西被一只大手扶起,害羞道:“谢崔郎。”
“小心点,这可是在车上。”崔宣伯道。
两人似乎被刚才的那一个动作刻意坐远,都不说话,气氛一下子被按下了暂停键似的。
苏西偷偷地瞄了崔宣伯一眼,有意思的是,他也正好转过头来看她,她忙低下了头,装作翻衣领,掩饰自己的尴尬。
还是崔宣伯打破了沉默,他又问道:“小娘子,你这身的衣服是从哪来的?”
“崔郎,我叫苏西,既然你允我跟着你去萧齐,你就当我是仆从,从此刻起,我和你一样,是个男儿身,可好?”苏西道。
“这,这可行吗?”崔宣伯的神情略显为难。
苏西显得十分看得开,毕竟前世的《木兰诗》里,一个女儿身可以身在军营无人识穿,那可能是美好的传说,但她却只是在一个使君助手庇佑下,应该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崔宣伯想了想,道:“那我得和你约法三章。”
苏西点点头。
“一、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离我半步;二,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离开使馆;三,没有我的允许,你不得私下见任何萧齐官员。”崔宣伯一口气说了三个条件,听得苏西在车内笑得花枝乱颤。
苏西一边笑着,却看见神情严肃的崔宣伯,赶紧收敛,道:“好好,一切依崔郎所说,可你刚才说的三章,只要第一章不就好了?哪用得着后面两章?”
“你!伶牙俐齿!你阿兄再三叮嘱于我,要我一定要保你安全,别到时把你阿耶救出来,反倒把你给搭了进去!”崔宣伯道。
苏西一听提到自己大哥,来了兴致,坐近了崔宣伯,道:“我阿兄找你去了?他这样紧张我吗?”
随着这小娘子坐过来的,还有她身上那独特的少女味道,崔宣伯不是不知道,这苏西在平城里的风闻,既有说她巧手能干的,也有说她不守女德,与蒋少游之间有暧昧关系的,总之什么传闻都有,听得崔宣伯也不疑惑。
临出门前,崔宣伯的阿娘知道苏西要同车前往萧齐,再三告诫他,与这小娘子要保持距离,一定不得有半分牵扯,公事就公事,不要对其有非份之想。
他虽年过及冠,但家教甚严,平时除了府中侍女,自己也没与平城的公子哥儿们那般,有着不良嗜好,对女子,只有着远观不可近瞻的想法。
可当她坐近了自己,这个提醒早已飞过九天之外,他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想让自己淡定一点,可是这小娘子身上的气味却让他越想淡定,越无法淡定。
苏西见这崔宣伯的胸膛似在激烈起伏,呼吸急促,知道自己是离得他太近了,心里笑了,挪了屁股,坐远了他。
崔宣伯见状,才道:“是……是的,彦鸿兄昨晚来了我府里,看样子应该是瞒着你们过来,他再三要我保你周全。”
“我阿兄也是没法子了,他和二兄都在朝为官,又不能离了官职去救阿耶,我一没订亲,二没夫君,只能我跟着你去了。”苏西道。
崔宣伯想起那日卢尚之的窘态,试探地问道:“苏……苏西,宣伯想问你一件事,不知可不可以知道一二?”
“你说。”
“季儒为何那日在我姑姑,也就是你嫂嫂的府上,被你扇了那一个耳光?”崔宣伯问。
一提到那只驴子,苏西脸上瞬间爬上了阴沉,她扭过头去,道:“不要提那驴子,此生我都不想再见到这人。”
“好吧,看来你真的对季儒没什么好感。”崔宣伯整理了自己的衣角,看似漫不经心地道。
苏西只扭过了头,看着窗外那往后退的风景,心里想的却是蒋少游,那自己的情郎,现在在干什么呢?对了,崔宣伯说他在洛水造船,对,他的巧思,在当时的北魏,确是独树一帜。
车队停了下来,侍从跑来报:“崔郎官,中散令让原地休息一会,请大家下车活动一下筋骨。”
崔宣伯点点头,苏西早已按捺不住,开了车门就跳了下去,道:“啊哈,终于可以动动了,可闷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