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为什么,他一抽出这把剑就知道该怎么去使用,双手交叉握着剑柄,劈砍挑刺,每一个动作在他想到之前就已经挥舞出来了,就如无形之中有一双手,正引着他去舞动一样。
回手收刀入鞘,右手放在胸前,左手背在身后,深深鞠了一躬。
一套动作一气呵成,就像已经做了无数遍一般熟练。
做完之后,他既惊喜于自己这熟练的技巧,又因这熟练的技巧而迷惑。他不记得自己曾经练习过刀剑一类的兵器,顶多就是小时候打架玩的时候手里捏着一根细长的棍子罢了。
他把剑重新靠墙放好,躺在床上,脑子里的疑虑更深了。
外面很安静,就连鸟叫虫鸣也听不见,他躺在床上,仔细打量着双手,手掌的老茧,手腕的伤痕。回忆着白天在水中见到的自己的倒影,这一切都和他印象里的自己相差甚远。但无论他怎样的回想,在朦胧中都无法看清那个原本的自己。
过去,就好像浴室里被水蒸气遮住了的镜中世界一样模糊。
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睡梦里自己在一座他从未见过的巨大奇特的宫殿前,随便一块打磨好的原石都有一间平房的大小,石头上沾染着深色的青苔,有的间隙中不断冒出一种黏糊糊的青绿色的物质。
两边布满裂纹的冲天的巨石柱上雕刻着各种各样诡异的生物,这些雕塑像是把昆虫和哺乳动物身体上的某一部分随机的插到了一个全新的臃肿的身体上面。
他尽可能的不盯着那些诡异的雕塑看,面前的台阶一直延伸到远方。说来也怪,明明是向上的台阶,却在某一节忽然扭转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虽然他是向上望过去的,却看见末处处在地平线之下的两扇门。
一种奇异的感觉吸引着他向前,诱惑着他打开那两扇巨大而布满粗糙藤蔓的老旧的门。
但台阶过于巨大,每一阶都有一人多高,放眼望去,有数不清的台阶的阻挡着自己。
他开始一阶一阶的往上爬,他试了许多次,可无论自己的动作多快,总在一阵诡异的浓雾之后回到了原点。
不知道为什么,在这个奇怪的梦里的他总觉得必须要搞清楚门后到底藏着什么,但他又恐惧这一切。
他害怕门后的事物,虽然他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藏匿在那巨大的门之后的东西,到底是一个活物,还是死物,或者干脆的一无所有。可能正是因为这一切都未知,所以才会如此的令人恐惧。
在数不清的尝试之后,又是一阵太阳穴的疼痛感,只在一瞬间便击垮了他的意志,恐惧和好奇在那一瞬化为乌有,眼前的世界猛然被黑暗吞噬,他感觉面前的宫殿正在崩塌,巨石滚滚而落。在最后一刻的残存的意识中,他看见了自己正朝着脚下深不见底的深渊坠落。
“嗯……头好疼……”
当他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刺眼的阳光张开双臂迎接了他,让他不得不又闭上了眼睛,茅草床硬邦邦的触感直抵他的背部,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敢睁开眼环视周围。
还是那个屋子,晴朗无云的天。他仍旧记着昨夜那个怪异的梦,和那种难以言表的感觉。
就在他一边穿衣服,一边回味昨夜那怪异的梦的细节的时候,外面传来一阵争吵声。
他踮着脚从窗台往外看,看见是中年男人和另一个农夫打扮的人吵了起来,好像是农夫一口咬定中年男人少给了他半袋子面粉,而中年男人却坚持自己已经给足了他分量。
“你等着,老利普,我非得把你这幅恶臭的嘴脸塞到马粪里不可。”
农夫越说越气,咬着牙瞪着眼甩下一句狠话,扭头就走。
而中年男人却是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随你的便吧,贝尔曼,但我要是你,就不会这么横,毕竟你下次还得拿麦子过来打成面粉呢。”
中年男人朝着那远去的背影吐了一口唾沫,不屑的笑了笑,回头走进了水车磨坊。
可能这就是生活的压力吧……他这么想,哪里都是一样的。
他回身坐在了床上,细细思量着昨夜的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