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正待说话,见灵仙儿的手掌绷紧,有些微微颤动,想来是春花的小银铃在驳斥于她,可受制在她手中,却完全发不出声响。知非轻笑了一声,宽慰道:“你俩都消停一会儿吧,都留下替我照看那孩子,灵仙儿带宋家三人去客栈等着,我与田大头去鹿岛寻人,斗不斗还说不准呢!”
灵仙儿又用手摇了摇铃铛,开口说道:“也是,那么多阴兵,我妹妹就一个,也不够分呢!”说罢冲着知非妩媚一笑,忙去招呼宋家三人前去客栈。
知非见田大头已经安排妥当,那几位船员也开始张帆收缆的忙活起来,便吩咐田大头去镇上准备三牲和元宝蜡烛等祭品。田大头先是解下燕飞货船后一直拖挂的小舢板,将它系在码头上,然后便招呼着货船起锚行船。
忙活到正午时分,一切停当,此时,潮水涌上,田大头驾着小舢板,载着知非,一摇三晃的驶向对岸的鹿岛。碧海平波,阳光普照,虽说整夜未眠,可二人都有些亢奋。知非是要历这三千大道的,自然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坚持,而田大头呢,完全是因为那块黄鱼儿,梦想着将来买条槽子船,将来去上江讨生活。
相传很早以前,南极仙翁带着一鹿一獐,登云驾雾而行,一不小心,将鹿獐掉入海中,这便形成今天的大鹿岛和距其东北四里的獐岛。孤山港正对面的岛屿,便是大鹿岛,明将毛文龙曾在岛上练兵,岛上筑有毛文龙碑,甲午海战就发生在附近海域。
二人顶着潮水,用了一个时辰,费力的登了岸。几经打听才得知,他们要找的水师兵,叫张喜奎,今年也就五十出头,甲午年受伤爬上岸,跟一户山东移民的闺女成了家,做了人家的上门女婿。
本来和和美美地,生儿又育女,吃穿也不愁。可谁知没几年,张喜奎便疯了,整日撒癔症,跪在海边磕头,狂喊什么都是方管带他们的事,跟我无关之类的话。
再后来,张喜奎老泰山一家被他折腾的够呛,悄悄渡海去了安东,全家把他这疯子扔在了岛上。岛上乡民也十分厌弃,可也不能看着他死了,就把他送到岛上的基督堂里,说来也怪,自从他被丹国的洋和尚收留后,就再也没撒过癔症,只是人倒是极其萎靡。若是寻他就去东山的基督堂,他在那里充当杂役。
知非背着方竹篓与田大头几经周折,终于来到了东山上的丹麦教堂,也就是乡民口中的丹国基督堂。基督堂并不是西洋建筑,而是一座不大的中式建筑,唯一能彰显的是正门房顶耸立的十字架。
二人走近基督堂,便发现院子中有一人正在清扫地面,那人体态特征跟乡民描述中的张喜奎一致。知非来到这人身边,可这人却未抬眼看他,仍然专心的清扫院落。
知非仔细打量他,此人身体佝偻,面色灰黄,两个眼眶青黑深陷,像极了知非在山东时曾瞧见过的大烟鬼。知非立在他身旁半天,甚至咳嗽示意,那人仍是心无旁骛的扫着地面,让人感觉十分尴尬。
知非实在忍将不住,也不管他是否理会,做了个拱手礼,说道:“无量寿佛,这位大叔,敢问您可是张喜奎?小道打山东来,昨夜在孤山港上遇了点邪事儿,听说您是知情人,特来打听海上阴兵?”
“阴兵……不干我事,不干我事,方管带也叫朝廷斩了,你们别来找我呀,我只是个小卒子啊……”那人定是张喜奎无疑,他听到阴兵二字,立即丢下扫把,神情因为惊惧扭曲到了极点,那副萧索的面容更显得恐怖异常,看上去比昨夜的阴兵好不到哪去。
此时,他早已蜷缩在墙角,用手臂遮住眼睛,就如白日里见了鬼一样,口中又不断的念叨着:“济远不是故意撞沉扬威的,不是故意撞沉扬威的……方管带是好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