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非上前坐在炕沿,对着他轻轻说道:“张大叔不必害怕,若不是事出紧急,小道也不会来打扰你的清净,那帮阴兵涉及一个婴孩的性命,小道必须要了解来龙去脉,说不定还能消解了大叔您的业障!”
张喜奎听到他的说法,眼睛先是一亮,可随后还是向炕内缩了一缩,眼神里透露着抗拒和畏怯。此时,罗姆根爬到炕上,不知和张喜奎说着什么,那张喜奎听他所说,时不时的点头望向知非。
田大头凑了过来,悄声问知非:“这木根饺子跟张喜奎说些什么,能成吗?”
“万教不离其法,无外乎是些生天堂的许诺而已!”知非看着炕上的二人,深沉的答道。
没过一会儿,罗姆根下了炕,冲着知非肯定的点了下头,又回头示意张喜奎回答问题,张喜奎沉默了片刻,向外挪了挪,有些无奈的叹道:“小道长不知是救俺还是害俺,俺是做了亏心事的人呀……唉!”
原来,这张喜奎原是北洋水师济远舰上的兵士,是最早参与接舰的士兵,后来累功让他做了挥旗的信号兵。大东沟一战,济远号被击中一炮,但未得到命令,便擅自脱离战场。在逃离时,又误撞了已经重伤的扬威舰,致使其搁浅烧毁。
张喜奎正是在撞击发生时,从信号塔上跌落在海中的,爬上了大鹿岛,就在这里养伤,再后来便听说方伯谦管带,在旅顺被正法枭首了。他当时在信号塔上,并不知舰舱内发生了何事,济远要撤离战场。他也相信方管带为人,可事已至此,他怕被人误认为是逃兵,所以就隐姓埋名留了下来,后来更是结婚生子落户于此。
本来生活平淡而宁静,可四年前的一天,一切都被打破了。安东有个叫王应荣的人,带了一帮日本人来找他,那王应荣,是个日本船务公司的潜水员,因为那时潜水员都会佩戴铅制的大头盔,所以人称王大头。
这人来找他不为别的,是日本人想捞那扬威号。原来,大东沟海战发生前,扬威刚从安东拉着北洋水师的饷银回来,大战发生,装饷银的大铁箱跟着扬威号一起沉没海底。由于扬威号的沉没地水浅,便于打捞,所以日本人就打起了这批白银的注意。
这王大头见财起意,被日本重金雇佣,又不知从哪打听到鹿岛上有北洋的水师兵,就一路寻来要他当向导。张喜奎恨透了日本人,不受他们的诱惑,坚决不同意当向导。
可怎奈当时的安东知县,人送外号高扒皮的,是日本人的走狗奴才。日本利用他的关系,找来孤山镇里的差役,威逼之下,为了家人的安全,只得前去带路。谁知,这一去,打开了海底地狱的大门,自此,海上阴兵便隔三差五的出现了。
他带着日本人到了小岛子附近的水域,落潮时已经能清晰的看见扬威号的旗杆,日本人便把他打发回家了。后来听别人说,那次打捞中,日本人死了好几个人,那王大头倒是得以幸免,后来跑回安东做了江驴子。
可这事根本没完,自打那以后,这扬威号上的鬼魂便缠上了他,整得他发疯癔症,夜里时常来质问他为何要害自己的兄弟伙。最后的结果就是家人的离弃,他自己也被折腾的半死不活,幸好基督堂的罗教士搭救于他,给他药吃,让他信了耶稣,方有好转。
知非听完张喜奎的讲述,也是禁不住一阵唏嘘,他突然想及大头这个名称,瞥了田大头一眼,却见田大头也一脸不安的看着他。田大头明白知非的意思,赶忙上前解释:“小仙长别误会,小的这大头,也是因为做过潜水员,只是俺是在安东的怡隆洋行,英国人的。这打捞的事,俺知道,他们也找过俺,只是俺怕遭天谴,没有应承而已!”
知非点了点头,信了他的说法,又问张喜奎道:“那这几年里,那些阴兵可有害人性命,还有,小道在烟台见过海关的炮船,想来扬威号也不大,况且水浅,当时好多人也得以逃脱,为何那阴兵却有那般威势,好似数不清数量?”
“从未听过他们害人,缠着我,是因为我带了路啊,真不清楚您说的婴孩是为了什么?原来阴兵不多,怎奈这些年他们怨气越来越盛,整得这海上许多冤魂死鬼都加了进去,所以只要显迹,就好似千军万马一般吓人!”张喜奎心有余悸的答道。
“唉,对了……王应荣,江驴子!那宋家女子的丈夫,不就是嘛!”田大头突然反应过来,赶忙提示知非。
知非一听,表情立马凝重了下来,此事已经清晰了起来。冤有头债有主,这些为国捐躯的英雄,不会无缘无故的祸害人命,此事还要落在那娃娃的爹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