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我悲观,是事实如此。诸位来之前可曾碰到与我们一起参加殿试的刘丙轩?”
“听说他将家中房产、田地抵押给润升德典了一千两银子贿赂主考官,却没有被选中,此事难道是真的?”
“千真万确,我与刘丙轩有过一面之缘,当初还曾劝过他,哪知他拍着胸口说只要银子送出了,就必定会高中。如今落榜,当铺要收了他的宅子和地,刚刚被当铺的伙计拉去官府了。哎!”杨敬宽说完叹息了一声。
“这……”高名衡同样感到可惜。
杨敬宽将手上的空酒杯满上,继续说道:“朝廷举行科举,本是为国家选士,如今负责主考的礼部却被一群贪官把持,谁送的钱多就选谁,这些送钱的考生又有几个家中真有钱的,还不都是借的,借了这多么钱将来到地方赴任,还不是要靠搜刮百姓来偿还。如此一来,地方上更是穷苦不堪,这才导致无钱度日的百姓流离失所,反贼振臂一呼,纷纷响应。”
“景仁兄长期在北方了解的还是少,在江南一带,这科举一途早已就是一门生意。”一直不说话的马士奇突然开口说道。
“生意?此话怎讲?”三人皆是一脸疑问。
“各位也都知道,江南一带是富庶之地,许多人通过经商获得了几辈子都花不完的财富,这些人中有贤明之人,在家乡出资办学,回馈乡里。而大多数却勾结当地官员,鱼肉乡里,但这官府之人也不是好相处的,从来都看不起这些商人。我大明自太祖以来,士农工商,商人地位最低。所以有些商人就想出了一个办法,开始资助贫穷的读书人,如果其中有人得中举人,更是重点培养,江南是莺歌燕舞之地,这些举人拿着商人借给的钱,流连于秦淮之畔,只能不断的向商人借钱,这时商人就会提出,会借给他们一大笔银子,前提是只要他们能中进士。就这样这些举人大多被商人所控制,一旦高中进士,被朝廷派到地方上任,由于欠了商人们巨债,只能任由商人们予取予求。就连这些商人的奴仆犯了事,只要在堂上禀告一声“主人使唤”,立即就被释放。”
“竟然有这等事?”高名衡一脸的不可思议,山东是孔孟之乡,民风淳朴,这种事却是闻所未闻。
“更有甚者,地方官员如果维护平民,制裁这些商人,常常遭到他们的攻歼而得不到好下场。被商人控制的官员占据朝中,地方上的官员又和他们勾连在一起,反而那些清官处处受到排挤。据我所知扬州知州刘铎,素有爱民如子的盛名,却因为得罪了商人而不得升迁,甚至有些知县被逮入狱的也有。”
“那长此以往,我大明的这些官员还不都得被这些商人所控制?”
“就是现在朝廷中上至内阁,下至各部主事也都与这些商人脱不了干系。如今朝中浙江、南直隶出身的官员把持朝政,这些人与当地的乡绅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些年来南直隶、浙江的考生中进士的人数要远远超过其他各省,除了两地比较富庶,学院众多,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因为负责主考的主考官大多由这两省的官员把持。”陈其猷忧心忡忡的说道。
“如今看来,我大明就像是一艘四处漏水的船,眼看着就要沉没,我等却束手无策。”杨敬宽酒意上涌,拍着桌子大声喊道,惹得周围的食客纷纷侧目。
朱桓回想起后世书中的记载,杨敬宽的这个比喻还真是恰当,他明白此时的大明已是从上到下,从内而外,从根上就烂了。他很想立马进宫向崇祯禀报,彻查科举弊案,但想想又忍住了,先不说崇祯信不信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一些消息,就算是要彻查,恐怕又会掀起一场大案,如今朝廷正在重新商讨剿匪之策,此时实在不宜再起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