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时君家官家称号赐号,有尊号与诰命两种。以下追上为尊,以上告下为诰。
王安祖父、父亲皆为侯爷,按此理而论,就算她得君王看顾,诰命赐号,也并无不妥。可偏偏嬴政对她的赐号非比寻常,“贤良淑德、蕙质兰心”,前四个字述其品行贤德,后四个字赞其容颜俊美。这八个字合在一块,几乎是对一个女儿家的最大褒奖了。
当此之时,无论是朝堂之上各位官员的家属妻女,又或者是后宫之内的公主嫔妃,虽然也有人能得君王赐书,但能称得起八字诰命者,普天之下,绝无仅有。
诰命赐号,与谥号不同。谥号者,后人追议前人,字数越少越显其真、越示其纯。秦孝公嬴渠梁单谥一个“孝”字,便是因为其人纯孝,又有大德。不仅能与其父秦献公南征北战、收复失地,更能在献公殡天后继承父志、广纳贤才,以商鞅变法秣马厉兵,使秦国自此有强秦之名。
秦孝文王也是至孝,且有德行,但终究比不上秦孝公,因此子嗣追谥其号时,便在“孝”字后加上一个“文”字,既彰显其德行功业,又表示其父不如先祖。
古时帝王,能得一字美谥者,多是流传千古的明君,如齐桓公、晋文公、秦穆公、楚庄王。而诰命尊号恰恰相反,反而是字数越多,越能彰其德、显其尊。以至于后世之人,只要一有好词好语,都喜欢往自己头上扣。
如唐玄宗生前尊号本为“开元神武皇帝”,到了天宝年间,先后追加六次,从“开元天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到“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应道皇帝”,及至最后,竟成了“开元天地大宝圣文神武孝德证道皇帝”,由四字加至十四字。
此后尊号字数便有增无减。唐宣宗尊号十八字,宋神宗尊号二十字,明太祖尊号二十一字,到清乾隆皇帝时,尊号已达二十三字。其号称“法天隆运至诚先觉体元立极敷文奋武钦明孝慈神圣纯”皇帝,可谓奇观。至于清末慈禧太后,生前尊号为“慈禧端佑康颐昭豫庄诚寿恭钦献崇熙”圣母皇太后,则尽是溢美之词了。
王安年不过十七,只是咸阳城中平淡富贵的一名少女,身无半分功名业绩,也无奇计良策助国伐谋,此等八字诰命,如何敢受?
她跪伏在地,任凭蒙武如何规劝,始终摇头不语,断然拒绝。
蒙武急的热锅上蚂蚁似的,一边低声嘟囔着:“泥不受这八字诰命,那大王的八字尊号如何能上?”恨不得立刻跑过去拉她起来,狠狠的训斥一番。
丞相王绾微笑摇头,悄悄叹道:“这八个字,确实有些过了。”
李斯却突然转身,瞪了他一眼。
王绾不知所以,正要询问,就听李斯慷慨正色道:“王命天书,不能不受。王安,你还不谢恩领赏,莫非要违抗王命?”
王安听他说的极重,当下也不敢多言,庄庄重重的三扣九拜后,领了诰书,随后双手捧着,诚惶诚恐的去了。
出了大殿,王安一刻也不敢停留,走出演礼厅外,这才看见了楚南雄。她急忙追了上去,一见楚南雄的面,再也顾不得其他,扑在他怀里就嘤嘤的哭。
“公子,吓坏安儿了。”
楚南雄只闻到一股淡淡的幽香自鼻尖袭来,随后就感觉到一握软玉闯入怀中。等低头看时,怀中佳人端庄曼妙、娇媚无端,饶是楚南雄性格恬淡,也忍不住旌旗摇动,想要咬上一口。
他定了定神,过了好大一会儿才缓过气来,绮丽之余,又不免惊奇的问道:“原来见姑娘在大殿时,不还好端端的,庄严肃穆,大有乃父之风。怎么这才一会儿功夫,竟被吓成了这个样子?”
王安虽知道二人已经脱困,可想起来刚才朝堂之上的种种见闻,仍是心有余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