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继离了梧桐院来到相府时,原本还以为是李斯或淳于越等人、为打压国尉府出的主意。哪知仔细一打听,竟是老王公嬴岳与公子婴亲到咸阳宫,与嬴政商讨一番后定下的结果。
相府长史冯去疾再三点明:赢弃东出,既有王命诏书,又直奔郑郊大营。其意图显而易见,就是因为蒙启年纪轻、根基浅,要抢了他这一份功业。
蒙继大为震怒,径直奔回家中,将此事告诉了祖父蒙武、父亲蒙毅。
蒙武一跳老高,指着咸阳内城就是一顿大骂。之后便换上朝服,与蒙继两个气势汹汹,要去找嬴政理论。
蒙毅一拍桌案,怒道:“他有王命诏书、有相府调令,你们去干什么?找死吗?”
二人瞬间愣住。
蒙继忿忿不平的道:“我大哥为人向来低调,平日里做牛做马,等了三年才等到这么一个机遇,竟然要平白无故被人抢了去。父亲、爷爷,这如何能让人甘心!”
蒙毅面如冰霜、拳头握得死紧,纵然蒙继不说,他又怎么不明白?
那可是他亲儿子,是他含辛茹苦、一步一步培养出来的!
当年为了历练蒙启、且避免别人说闲话,蒙毅让他先从马前小卒做起,给国尉府看了一年大门。一年之中,蒙启天不亮起床、天黑后回家。三百六十五天,风雨无阻、尽心尽职。国尉府上上下下,没有一个不拍手叫好、没有一个不点头称赞。
等看足了一年大门,蒙毅又让他扫洒庭院。
蒙启每天半夜起床、深夜回家。不仅在众人来到之前将庭院打扫的干干净净,更是将典院、书房、议事厅等要地收拾的妥妥当当。就连尉缭都忍不住赞叹一句:“你这个孩子,不骄不躁、任劳任怨,是个能成大事的。”
直到蒙启打了两年杂,心性脾气磨练的差不多了,蒙毅才准他入厅议事,留在身边做个随从。
眼见楚南雄给了他一场大机遇、大功业,只要不出差错,自此以后便能跻身朝堂、与天下英雄共舞。可到头来,竟然被一个毫不相干的人夺了去。蒙毅如何不怒,如何不恼?
那可是他亲儿子!
蒙毅坐在书房中一动不动,过了良久,听蒙武与蒙继又要说去典属国理论,他这才低声提示道:“继儿,你既然在南安院做事,放着一尊大神不求,为何还要去求别人?”
蒙继顿时醒悟过来。赢弃所做的两样事端,一有王命诏书、二又直奔蒙启大营,全被楚南雄料中。楚南雄既然已经事先推测出来,必然已有应对之法。
蒙继立刻辞了二人,一路往梧桐院赶去。等见了楚南雄后,便把两样事端全都说了个明白。又请楚南雄出手,替他兄长保住这一份功业。
楚南雄略略点头,说道:“你既然开口,又有蒙老爷子这一层关系在,那我无论如何也不能袖手旁观。你且莫急,先回将军府、将手中的事情做好,我替你走一趟。”
蒙继急忙问道:“公子是要去咸阳宫面圣?”
楚南雄摇了摇头,并未回答。
蒙继眼见如此,也不敢追问。只好离了梧桐院,默默的往将军府走去。
楚南雄一路向东,来到咸阳内城,问明了道路,就来到老王公嬴岳府上。
守门的侍卫一听楚南雄求见,当时就瞪大了眼睛,问道:“可是那荡平渭南五县、砸了典属国的楚南雄?”
楚南雄点了点头。
侍卫大感震惊,失声说道:“你砸了典属国,竟还敢来见岳王公?”
楚南雄微笑不语。
侍卫见状,只好入内禀报。
老王公嬴岳与公子婴刚刚用了饭,正在厢房内午睡。听见侍卫通报说楚南雄来了,心中微感诧异。抬了抬手,让侍卫把人带去会客厅,他却走到书房,找来公子婴,先与他计议一番。
楚南雄平日交好的,多以丞相府、廷尉府、国尉府为主。尤其是蒙武、赢重、冯去疾三人,与他的关系十分密切。况且,楚南雄既然住在渭水庄园,又与王安私交甚密,那他显然要被归于王翦一列。
嬴岳与王翦是死对头,咸阳城中人尽皆知。楚南雄砸了典属国,毁了赢疾门面不说、又狠狠的羞辱了一番赢放。不管是外人还是嬴氏宗族内来看,二者之间显然已经成了夙仇,难以化解了。
因此,对于楚南雄此次造访,嬴岳虽明知是为了蒙启一事而来,却也未曾想到他会有如此胆识。
二人计较片刻后,公子婴便道:“祖爷爷,楚南雄既然替蒙氏出头,我们是迎?还是拒?”
嬴岳想了想,说道:
“人既然已经来了,于公于私,都要见上一面。几个月前他砸了典属国时,曾撂下一句话。说在梧桐院内备下美酒,请你疾叔祖前去问罪。那时我就劝你叔祖,门庭已经被砸、这个脸也已经丢了,不如滚坡下驴、索性就到梧桐院走一趟。既能彰显他宽宏大量、不记私仇,也能在朝堂之上挣回点脸面。说不定,还能成就一代佳话,留下个负荆请罪、知错就改的美名。这对于他以后的仕途来说,可算是因祸得福、大有裨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