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术这一顿饭直吃到戌时前后,又令人置酒设乐,甚至还弄出来一队歌舞伎,诸将皆是眼中放光。阎象实在看不下去了,推说巡视营寨,从中军出来。
阎象再营中四出巡视,见营寨立得并不结实,士兵的戒备也不充分,而天色已黑,若是敌军此时以大队人马乘夜来袭,诸将皆在中军享乐,如何应敌?
但阎象却没有办法,他终究只是一个左将军府的主簿,权力虽大,也只是在自己的职权范围之内。军队的士气,取决于很多因素,但都不是阎象自己能够改变的。若是强行驱使一支士气不高的军队立坚寨、树高墙、掘深堑、设戒备防守,阎象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就像他知道,他不能把那些喝了酒正在看歌舞表演的武将们从中军拖出来那样——那是会出大事的。
人和人之间的差距,怎么就那么大呢?
“袁伯!袁伯!”一个哨兵从后军的方向飞奔过来,口中大呼袁术的尊号。
阎象心中忧恼,此刻闻得这哨兵喧哗,顿时大怒,喝道:“军中如何大呼小叫,军法何在!有何事可先报我,我去知会袁伯!”
那哨兵吓得魂不附体,一听“军法”二字,以为小命不保,连忙拜伏于地,颤抖道:“戌时一刻左右,后军南面有大队人马经过,被我军发现。哨卒喝问,他们自称有贼军犯寿春,他们是袁伯所派回援寿春之兵。我等怀疑,以为即便需要回援寿春,也应该是我等后军最近。他们称袁伯体谅我等,派前军回兵。我等商议,派人前来询问!”
阎象大惊,问道:“你们没有拦住他们?”
那哨兵小声道:“后军梁、乐二位将军皆醉,无人可以发号施令,是以没有拦截。”
“嗨呀!”阎象拍手顿足,道:“什么贼军犯寿春?若真有贼军进犯寿春,他们就是!”
哨兵此时更慌了,道:“求阎主簿救我!”
阎象长叹一声,道:“你且随我去见袁伯,报说前后,我自请袁伯派兵去救寿春。”
哨兵惴惴不安,更在阎象后面,进了中军大帐。
“哈哈!阎主簿回来了,来,且饮了此杯,再论军计!”袁术派一个侍女将酒杯送到阎象面前。
阎象端起酒杯,重重摔在地上,道:“袁伯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难道这杯中之物,就比身家性命还要重要吗?”
袁术吓了一跳,在他的印象中,阎象一向是个内敛而循规蹈矩的人,对于主上从来不会像今天这样冒犯。所以袁术吓了一跳之后,便惊讶地问道:“主簿何出此言啊?”
阎象没好气道:“袁伯何不问杨长史?”
袁术看向一边被自己灌得醉醺醺的杨弘,苦笑道:“有何事,主簿还请直说吧。”
阎象这才道:“袁伯刚刚还‘推诚相信’的王子弼,这会已经分兵去攻袭寿春去了,还请袁伯速速发兵救援!”
袁术一下子从座位上跳起来,惊道:“敌军偷袭寿春了?什么时候?有多少人?谁是主将?”
这下是刚才那个哨兵回答:“禀袁伯,大约一个时辰之前,敌军方经过我军后军,我军问时,他们自称是袁伯派去救寿春的,我军不知情况,不敢拦截。至于人数,天色黑暗,不敢拦截,但火把绵延数里,估计人数不在少。主将尚且不明。”
袁术听完,反而稍稍冷静下来,道:“既然如此,立刻令梁纲、乐就连夜去救寿春,若是慢了,军法从事!”
阎象道:“梁纲乐就酒醉不醒,如何出兵?”
“什么?”袁术惊讶之后,就是大怒:“本伯尚且知道军将不能喝醉,他们岂能不知?杨长史,立即撤掉二人军职……算了,这事还是阎主簿你去办吧。纪灵、桥蕤!你二人即刻集结本部人马,每人加赏肉二两,酒一瓶,钱一千,连夜回救寿春!”
袁术好歹知道要先振奋一下军心。
阎象道:“肉、钱皆有,酒恐不够。”
袁术手一挥,道:“酒不够便先欠着,加发五百钱。救寿春之事,纪灵为主将,桥蕤为副将;阎主簿暂主中军,接收梁纲、乐就二人所部。”
阎象问道:“那袁伯做什么?”
袁术斩钉截铁,道:“令左右,点三千精兵,我要去会王翊,不报此恨,誓不罢休!”
阎象还欲劝说,袁术断然道:“我意已决,主簿不必再劝!”
阎象自是各有主见的人,仍旧苦劝道:“王翊虽然骗了袁伯,但日后自然有人为袁伯分忧去对付他,不须袁伯亲自出马。战场上刀兵无眼,若是有疏失,置数万将士于何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