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军骑兵如狂风卷地而来。
王翊和田豫作为将领,披坚执锐,立马于阵中,十分显眼,这是为了让所有士兵都能看到二人。
他和田豫已经商议好了迎敌的方法,所以发号施令的工作,便交给王翊来做,毕竟他的官职更高,同时训练军队,威望也在田豫之上。
感受到大地轻微的震动,迎着飘来的尘土,王翊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
他能够看到士兵的惧意,也十分理解。三百骑兵,听起来不多,但看上去却是黑压压一片,骑兵挥舞着环刀、马槊,十分可怕。
在士兵和将领素质相当的情况下,从某种程度上说,两边军队的总重,决定了战斗的胜败。曹纯的三百骑兵,虽然人数少了点,但是加上马的重量,却占了优势。
为了给士兵死战的决心,也为了给自己打气,王翊厉声吼道:“贼多骑兵,我军皆徒步,胜则生,若败,虽欲逃亡不可得。众军当死战,不得令而退者,立斩!”
各中级军官纷纷大声传达王翊的军令,于是士兵肃然不敢动。
王翊又呼道:“汉军,万胜!”士兵于是也随王翊大呼“万胜!”
眼看曹军骑兵进入己方弓手的有效射程,王翊扬声大呼:“步弓手,放!”
于是早已经箭在弦上的近二百步弓手立刻弯弓如满月,将弦上的箭射了出去。不用王翊的号令,在第一轮齐射之后,弓手开始了任意放箭。熟练的弓手,平均不到两秒便能射出一箭,在敌军骑兵快速接近的时候,射速尤为重要。
曹军的骑兵人披轻甲,马却片甲皆无,在箭雨下损失不小。骑兵虽然装备了骑弓,但是骑弓不论是射程还是威力,都远远不如步弓,没有马镫的时候,马上射箭会大大减慢速度,所以曹纯没有下令放箭还击。他们在曹纯的带领下,咬着牙向前,只要撞破对面那几张大盾,冲破那些阵列稀稀拉拉的枪兵的防御,对面的士兵便只能任人宰割。
虽然曹军的骑兵因为人马中箭,接连倒下,但还是飞快向王翊的军阵接近。这个时候,王翊的多数弓兵才射了三箭而已。
常言道,临阵不过三矢,说得便是弓兵面对骑兵之时,有序的齐射最多三发,按照王翊的估计,接下来,就算弓兵还能全速射击,也只能再射一两箭了。
眼看曹军已经接近到四十步,田豫目视王翊,似乎再问是否攻击。王翊浑若不觉,直到曹军接近到了十几步的距离,王翊才举起右臂,大吼道:“强弩,放!”
于是全军皆扬声大叫,伏在大盾之下的弩兵一齐站起,扣动了弩机,在一阵轻轻的弩弦响声之间,弩箭应声而出。
界桥之战,麹义伏八百强弩,两千强弓,大破公孙瓒数千精锐骑兵。如今,麹义的战法在这里重现,几乎一模一样。不同的是,王翊仅有强弩八十具,步弓二百,数量实在太少,所以他只得冒险把敌军放到十几步的距离上,才令放箭,以增加射击的准确度。
他布下的那几十张大楯,不仅仅是为了保护阵形,更是为了挡住弩兵,不让曹军的骑兵发现。
在十几步的距离上,强弩的弹道近乎直线,毫无规避的可能。
曹军骑兵骤然遭到强弩的打击,毫无防备之下,前面的数十骑人马俱倒,一时大乱,后面的骑兵受到阻碍,速度骤减。虽然王翊特令十具强弩瞄准了曹纯,但曹纯在亲卫的保护下并没有被一下射死。不多的战果就是,曹纯的亲卫却尽数阵亡,他自己右臂上中了一箭。
王翊见状,叹惜不已,他虽不知道那就是曹纯,但是如果能够一箭干掉那个最为勇猛的敌将,此战基本就可以宣布结束了。
他能看到,敌军的弩兵,在大盾的保护下从容而熟练地上弦,准备下一轮射击,而他的部下,离敌人最近的,还有二十来步。他的心一下子就凉了下来,不说因为突然的打击,骑兵不可能保持住之前的速度,就算还能保持速度,估计也还要再挨上一轮强弩的射击。
射穿臂膀的那支弩箭造成的剧痛让曹纯几乎握不住马槊。在这样的疼痛之下,他瞪圆了眼睛,努力保持着头脑的清醒,下令部下尽快撤退。虽然疼痛和愤怒让曹纯几乎无法保持清醒,但是他的理智仍然残存,他知道这一场交战已经失败了。此刻,曹纯悔恨交加,甚至想就这么战死,一了百了。不过他知道,自己还不能死,至少要把剩下的士兵尽可能多地带回去,然后向曹公请罪。
这一战,自己虽然知己,却不知彼,以至于大意轻敌——若是自己谨慎些,选择直接攻击辎重,何至于此?若是自己没有小看敌人,多做几轮试探,何至于此?若是自己见敌军预先做好了准备,又训练充分,便掉头撤退,虽然士气会下降,但又何至于此?不管曹纯怎么后悔,败局已经无法挽回,曹纯只得下令撤退,以减少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