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能取胜的时候,就不应该交战;在交战之中,如果觉察到不能取胜,就应该及早撤退,避免“不利”发展为大败——这是为将的铁则之一。曹纯能够坚持这一点,已经是名将之才了。
然而曹纯虽然在心里承认失败,但是他却绝不甘心。在他充满血丝的眼睛里,整片天地都是暗得发红的,而那个端坐在马背上、身着儒服、外披铁甲的敌将,正在从容指挥,时而与身边的敌将谈笑。虽然儒雅而温文,却改变不了他是残酷的敌人这个事实。
他用力抬起受伤的臂膀,握紧了手中的马槊,然后全力掷向那个被甲的敌将。两者之间,相距不过五十多步。
铁槊撕裂空气,如一道流星,朝着王翊飞去。在曹纯的无比期待的目光之中,铁槊落到了王翊马前三尺处,插在地上。
这个时候,王翊才觉察到了这支马槊,他放声大笑,纵马上前,拔出地上的马槊,高高举起,大呼道:“汉将王翊,得槊一条!”
于是士卒皆随之欢呼。
曹纯一击不成,大叫一声,吐血坠马。左右从骑奋力把曹纯扶上马背,驱马撤退,他们则纷纷挡在曹纯后面,不让弩箭伤到他。
见到此状,王翊也不由得微微动容,差点就要下令暂缓放箭了,不过依旧是理智,制止了他的同情心的蠢蠢欲动。
所以箭矢依旧如雨落下。
眼见敌军遭到迎头痛击,速度慢了下来,而己方却士气暴涨,王翊心中大喜,于是又下令道:“弓弩兵不动,骑兵截其后!刀盾卒、枪卒,击贼!”
于是骑兵出动,从侧翼迂回,截断敌军的退路,动摇他们抵抗的决心;枪兵和刀盾兵则缠上了速度减慢的曹军骑兵,他们上砍骑兵,下砍马腿,所向无前,曹军尚存的骑兵也随之陷入混战。
此前随着曹纯下令撤退,曹军的骑兵的后队便开始减速,后队转前队,然而冲锋的骑兵想要转向,并不是一件如臂使指那样简单的事情。
这个时候,王翊指挥的刀盾兵和枪兵已经黏上他们了,尤其是曹纯,因为亲卫尽数战死,后续保护的他的那几人也纷纷阵亡,孤身陷于重围,被十几名刀盾兵和枪兵围住,坐下战马中数枪,轰然倒下。
曹纯失去了马槊,于是捡起地上的武器,左持盾,右持刀,在置之死地于后生的心境之下,更发挥出了十二分的勇力,连臂上的弩箭都没有拔掉,便带伤击杀了两名刘军士兵,于是众军只敢围住他,却不敢上前。
曹军的骑兵见主将陷入包围,也拼命回来抢救,王翊严令步卒挡住,但还是被悍不畏死的敌军将曹纯从阵中拔出去了。
随着曹纯脱困,曹军骑兵便逐渐脱离了近战。
王翊又复叹惜,倒不是因为曹军脱困,而是两次有机会击杀敌军主将,都没有成功,敌将的运气,也过于好了。
不过王翊并不气馁。因为他派出的骑兵,已经就位了。
曹纯虽然暂时逃出了包围,但曹军的撤退并不会顺利。一方面,刘军的少量骑兵已经截断了他们的后路,另一方面,步兵在与敌骑脱离之后,已经在田豫的指挥之下,不等整队,就再次向曹军的两翼包抄;与此同时,刘军那少量的强弩已经重新列好了队列,只等王翊下令,就可以再次射击。
这一长小规模的战斗,王翊的临场指挥虽然还不够精准,对于局势的判断也不够准确,但大体上却没有出现什么错误,加之部署得当,所以才能克敌制胜。
虽然胜局已定,王翊依然十分清醒,曹纯以数量上不占优势的骑兵,经过两轮试探性攻击,就敢向大队步兵发起冲击,实在是过于托大了。自己在数量上占据优势,又出其不意埋伏强弩,使得在一轮射击之中就重创了对方的前锋,第二轮射击就给敌军造成了可观的伤亡,所以敌军的士气才会大大下降,此消彼长之下,也就可以用步兵发起突击。
临阵交战,比的就是谁犯错少,一旦骄傲自满,那么错误就会接踵而来。
他所效仿的界桥之战,麹义用弓弩、死士,一举击破了公孙瓒的数千精骑,使得公孙瓒进攻冀州的行动遭到极大的挫败。而今王翊面对的敌人数量只有当初麹义面对的敌人的十分之一,而自己的强弩、弓箭也不过十分之一,仅仅是小打小闹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