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的老头子,在生命来到尽头之时,也只有一个最不受他喜爱的女儿的陪伴。若不是因为帝都骑士团的团长曾经是这位大公的部下,于莲恐怕也会跟其他在边境的服役的三位兄长那样,在父亲去世之时仅仅只是寄来哀悼信。
父亲最讨厌子女的哭泣了,父亲不在了,于莲可以尽情的哭泣了,不过这种自由,她宁可不要。她怀念被父亲地狱式要求的那些日子,怀念那个死板的老头严肃的口吻。
于莲就这么躺在沙发上,任由那些碎片的记忆一点一点侵蚀自己的心灵。
大哥漆黑接替了父亲的族长之位,成为了新一代的杜宾公爵。然而那个脑子里只有效忠帝国的人,却没能得到帝国的请假许可。如日中天的杜宾家族失去了父亲这枚主心骨,银霄军团也被禁令哀悼这位曾经组建、领导他们的军团之父。这个曾经统领帝国最精锐部队,在各地军团都有弟子的家族,一下子被彻底架空了。
帝王之术的厉害于莲总算是体会到了。
这个建立了400年的帝国,能够经历神魔大战的战火摧残,经历战后混乱的人类割据,经历各族虎视眈眈的觊觎,依然能屹立不倒的缘故,正是因为不近人情几乎把臣子们利用到极致的王室的努力啊。即便杜宾家族曾经参与了这个国家的诞生,曾经为帝国的征战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献出了无数位族人先祖的生命,甚至为帝国的荣光而在神魔大战中几乎消耗了整个家族的血液。只要杜宾家族功高盖主,露出破绽的一刻就会被皇帝吃干抹净。
好在杜宾大公为四位子女留下的,是比物质财富更加重要的东西,那就是杜宾家族四百年来自强不息的军人精神。
比利伯爵能够掌握布鲁惠斯城领主府会议,并非偶然,这包含了弗朗西斯大帝背后无声的支持。贵族阶级肆无忌惮的对平民的欺压、压榨、玩弄,已经让这个看起来强大光鲜的帝国已经埋下了腐烂骨髓的种子,在贵族中堪称正派的杜宾家族,这个被平民们脱衣希望的存在,越来越有起兵谋反的潜质。大帝想要借杜宾大公之死,巩固自己的统治。
也许是因为这个家族跟帝国一样漫长,也许是因为这个家族过于顽强的精神,又或者是因为全帝国的军团都跟这个家族有扯不清的联系,这位生性多疑的大帝此次决定彻底根除这个家族的威胁。这也不能解释为什么大公刚死,贵族审查会的人员就会像是闻到血腥味的鲨鱼那样,上门来对杜宾家族进行贵族评定了吧。
子虚乌有的各种罪名都被盖到了杜宾家族的头上,已经是相当节俭的杜宾家族,在贵族审查会那些胃口齐大的审查员嘴里,宛如一个挥金如土的腐朽名门。本来就薄的家底一下子被抄的干干净净,这就是为什么杜宾宅邸的大厅这么安静的缘故吧。
帝王的冷血由此可见,这个家族还有三位将军在帝国各个边境负责守卫边疆的时候,他居然能够狠下心把这些功臣的家给弄的如此破破烂烂。
来自大哥那边的信,一再要求于莲不要跟这些贵族审查会的人作对,任由这些吸血鬼对这个奉献了帝国四百年的家族的贪婪吮吸。这似乎是父亲健在时期就已经立下的遗嘱,无论兄长们如何不乐意,他们都要遵循。
这么多代价,换来的只是大哥对公爵一职的继承,自己和另两位兄长也赐予了对应的爵位。
于莲并不喜爱这种贵族家庭带来的浮华感,从小就与那些沉溺于贵族派对和贵妇人们糜烂小团体的的贵族千金不同,她向往追求正义的道路,这才加入了帝都的骑士团。不过这个家族真变得没落的时候,于莲感受到了刺骨的冰冷。这种冰冷与气温无关,只是因为孤独而诞生的。
家族的大部分财物,因为大公堪称滑稽和丢脸的死亡,按照大帝的意思也要被拍卖掉,用于充发已经空虚不已的国库。可谁都能看出,这笔钱在被各层贵族啃咬之后,绝不会剩下多少。大帝对于这种事情似乎无动于衷。
当然了,贵族审查会的人也不会那么绝,这个宅邸还是给于莲留下了。不过这是于莲最后一次住到这个宅邸里,这个宅邸里她度过了懵懂的童年和少女时期,留下了许多难忘的回忆,不过这些回忆,她作为现今的杜宾家族的负责人,决定彻底封印起来。
帝都骑士团的团长,今天上午受到了一封来自布鲁惠斯城的飞鸽传信,于莲决定辞去帝都骑士团的职务,留在布鲁惠斯城。
于莲的美貌已经是贵族圈中长盛的话题,杜宾大公的过早去世的那位夫人为四个孩子留下了不俗的外貌。尤其是于莲,在继承了母亲美貌的基础上青出于蓝,即便是没有任何妆容也显得耀眼无比。曾经碍于大公身份而不敢对她有非分只想的那些贵族败类们,此时都瞄准了这朵已经失去家族庇护的“骑士之花”。
所躺着的沙发一旁的地上,都是被撕碎的信笺,这些信笺无一不戳着各个贵族世家的家族纹章,内容都是向这位素丽可人的骑士姬发出求婚的邀约。
若不是远在边疆的三位兄长,这些贵族还有所忌惮,恐怕于莲连自己的婚姻都要被这些脑袋里流淌着浆糊般浓稠精虫的贵族少爷们所玩弄了吧。想到自己可能会在一个武力不如自己的男人胯下承欢,于莲由心感到恶心。哪怕这些贵族少爷们只要哪个能够腕力胜过自己,于莲都愿意拱身相让。
当然,没有哪个大少爷能够做到看似简单的这一点。这些大少爷们养尊处优,大多少年时期就沉溺于女体的诱惑当中。想到贵族派对上那些不堪入目简直下流至极的场景,此刻无助的于莲有点害怕。
不知为何,她想到了那天在城卫所所见到的那个叫做瓶果的佣兵,所读的那本略微刺激的书籍的封面。
“那个男人现在在干什么呢?”于莲自言自语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