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国沉默,从自幼的记忆中分析,匈奴人对他的态度是充满敬畏的,同龄少年甚至不敢靠近他。
这一切都因为一个传说,传说右谷蠡王伊稚斜经过河西去西域右谷蠡王庭上任时,他的伯父那摩为讨好伊稚斜,以家中女眷服侍伊稚斜。可能只是一个恶毒的流言,却因为他酷似祁连家族的相貌而得到进一步发酵。
甚至,赵安国怀疑这个流言中,自己的伯父充当着推波助澜的作用。
毕竟西域太过富庶,伊稚斜已被军臣单于对调为左谷蠡王,远远地离开了匈奴右地。
再者,冒顿单于传老上单于,老上单于传军臣单于前后不过三代,祁连家族人丁不足,为充实家族惹出来的糊涂账、私生子恐怕连本人都算不清。
出羊马墙后又行大约五六里路,有一座草料场,以储备过冬的草料为主。
赵安国抵达不久,一路随驼铃声而来的张骞、堂邑父紧跟着露面,赵安国当即下发弓箭,整个队伍所有的武备都来自他,算上他与古西提的配弓,足足十二张角弓。
守候在这里的汉使团成员自幼精熟射术,被软禁以来几乎就没再接触过武器,现在一个个激动、亢奋给弓上弦,校准。
“不能耽误时间,明日午后抵达昭武城。我随身携带金银可置换一批物资,天黑之前就离开昭武城,不能留宿。”
夜风渐大,赵安国披上鹿皮斗篷保暖:“我想张公谋划数年,应该比我更清楚眼前机会有多么难得。此次若被匈奴拦截,今后已不可能再如此轻易出逃。”
张骞颔首,夜中黑漆漆看不起脸色:“夜中虽风大伤人,待明日在昭武城补充物资后,就可不惧夜风,昼伏夜行。”
“既然如此,还需划分一下马匹,骆驼。两匹战马皆来自大宛,是我傍身之物,绝不会出让或借予任何一人。五头骆驼便于划分,我只留一头,余下皆由张公分配,可好?”
赵安国也是无奈,张骞这帮人被软禁近十年,除了投降匈奴的允许结婚、积蓄产业外,其他的只能坐吃山空,多靠给人教授知识,甚至是帮人放牧、算账过日子,没有任何的积蓄、私产。
张骞却拒绝:“此次西行仰仗公子甚多,我等又岂能厚颜占据公子私产?”
“那我就先借出四头骆驼给张公,待抵达大夏后,张公还我四头可好?”
赵安国语气坚定,让出四头骆驼,张骞这些人就不好意思算计他的战马,这两匹古西提精心照料的战马,任何一匹的价值都在二十头骆驼之上。而且,这两匹血统优秀的马,关系到他今后繁育、改良马种的长远计划。
张骞爽朗做笑:“我们汉人亦有借贷之说,到大夏后,张某还公子五头骆驼!”
“好,我与张公击掌为誓。”
一声脆响,张骞含着笑声开始催促。因夜里风大,除赵安国主仆有保暖皮裘斗篷外,没有人愿意骑乘马匹或骆驼,
又走近二十里,赵宽领着十五人在黑暗中迎了上来,前后一共三十四人,十二张弓,两匹马,五头骆驼。
汉使团之中又重新分配弓箭归属,骆驼围起的中央避风处,张骞、赵宽、张任、赵安国围坐在一起,外围蹲坐的使者团队正抓紧时间吃干粮补充体力。
赵宽道:“我以为当分出三五人向北而行,以误导追兵。明日天亮时,再分出三五人向南而行。而且,昭武城是河西大城,匈奴会多以为我等逃亡之人躲避城邑,不敢进入城邑。故,追兵不会在昭武城细查。”
张骞也说:“昭武乃河西大城,富饶已有百年之久。平日往来其邑行商者甚多,我等途径昭武,追兵难以断定我等踪迹、真假。至于这分兵误导之事,我以为不妥。眼下当速行,早一步抵达昭武,匈奴追兵越难追寻我等踪迹。”
张任开口,语气犹豫:“张公,事至如今岂可行妇人之仁?某愿率三五壮士向北而行,引诱匈奴追兵。”
“分兵误导追兵纯属无用。”
赵安国开口:“浑邪王养有细犬,此类犬最善追寻、捕猎。唯有向西速行,才有一线生机。”
他抬眉看一眼郎朗星空:“在我等被追兵拦截之前,期间下一场雨或来一场大风,这浑邪王的细犬就无法追踪了。”
张骞眉头紧锁:“细犬真能追寻我等数百里?”
“或有可能,不可不防。”
赵安国说着摸自己下巴:“但我可以确信,这王庭周围百里之内,因细犬之故,这分兵之计乃是徒劳。不过也有其他应对猎犬追踪之法,还需借助河流地利,眼前无法施行,多思无用。”
他不说具体办法,没人能逼迫他说。
他这句话,让张骞、赵宽、张任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不得不重新衡量赵安国的价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