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宽不语,赵安国又仰头看着飘起、散逸的黑烟,想到那具烧焦皮开肉绽的尸体,虽在烈焰包裹下没能散逸出什么气味,可他心中多少有些别扭,尤其是早餐吃了烤兔子之后。
故而,他转身离去,见状古西提健步追上:“主人,赵先生可答应了?”
“义父不可能现在立刻答应,不论是他对张骞的忠诚,还是他个人的矜持,都不允许他现在转换立场。”
赵安国双手负在背后,步履悠闲:“夹在我与张骞之间,最为难的就是义父。他既是我的义父,又是张骞的部属,偏偏他又崇敬张骞的为人,对我又怀有善意。不论张骞还是我们这里,任何的一点争执都会成为他苦闷、为难的理由。”
“显而易见,他如果答应以后留在我身边帮助我,那么他就不用这么为难了。起码,他摆脱了身份的禁锢,他不再是张骞的部属。那么,我与他、他与张骞之间只是私交,因公事而起争执,义父可以相对从容的处理、调解。能避免冲突扩大,这对我们、张骞还是义父,都是好事。”
“何况我也没有欺骗他,他留下来帮我,对张骞、汉帝国,或者他、我来说,都是很好的事情。需要给义父一些时间,毕竟他是为数不多与我亲近的人,不能苛刻对待。”
“主人说的有理,主人认为我们该在这里居住多久?如果可以,我希望主人能说服张骞,我们需要在这里在居留三天或五天。我需要时间制作工具,比如武器或车轮,我还需要时间对奴隶尽心调整,以保证他们的状态。”
古西提说着神色认真:“以主人的身份,我们应该配备一辆车拉载更多的器具。作为身份的彰显,主人以后遇到其他贵人时,我们最好能迅速取出器具,布置得体。”
“这非常重要,不仅关系主人的颜面,也关系着今后行程是否顺利。没有几个贵人愿意被冷落,遭遇简陋的接待。维持彼此的体面、尊严,是贵人最基本的礼仪。”
赵安国说着察觉视线远处有异动,扭头去看:“只要你的想法有道理,我自然是支持的。你尽管放手去做,这件事情我自然会跟张骞磋商。以现在我们的力量,张骞会给于一定的宽限,不会逼迫我们。”
他目光所及,东南方向的湿地草滩边缘,正有一名骑士策马缓缓而来,身后跟着大约六七匹马。
古西提凝目片刻:“主人以为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你认为这是坏事?”
赵安国说话间,坡下旁观葬礼的汉使团成员、奴隶已在张骞呼喝下动员起来,拿着武器沿着荆棘丛带散开,布防。
古西提吹了个唤马口哨,探手拉住奔来的老马缰绳:“主人不是一般的祁连家族血脉,是左谷蠡王的血脉。在左谷蠡王还是右谷蠡王的时候,人们都说他跟右贤王祁连遂联手,就能成为新的单于。”
“所以我才说,主人的宿命应该是匈奴的名王,今后西域的主人。右谷蠡王,这个位置非常适合主人,未来的某一天,主人或许会成为新的左谷蠡王,左贤王。现在左谷蠡王的一切,都是主人可以学习的榜样。”
他翻身上马,一扯缰绳驻马停在赵安国面前,看着赵安国不见一点激动、情绪波动的面容,不由满意做笑:“右部的名王、万骑长几乎都清楚主人的身份,主人远比左谷蠡王优秀。左谷蠡王二十六岁的时候,面对权力的时候,远不如主人现在平静、从容。”
“军臣单于已经快六十岁了,而左谷蠡王四十二岁,左贤王三十三岁,都正值壮年。而单于的太子左大都尉,如今才二十三岁。而且,他是军臣单于唯一的子嗣,命运如此眷顾左谷蠡王,也眷顾着主人。”
“主人,这一切在单于缺少种子的时候就注定了。你注定会成为新单于的子嗣,你将拥有竞争单于的宝贵机会。现在,知道主人身份的人,一定会算计主人。或为了讨好军臣单于,或为了讨要左谷蠡王,或为了赢取主人今后的友谊。”
赵安国只是歪头看着东南方向缓缓打马而来的那一骑,眨眨眼:“看来没有张骞他们,你也会怂恿我去西域招揽部众?”
“不一定,如果只有我一人,那么主人与我很可能被盗匪杀死。一个已经死亡的儿子,对左谷蠡王来说不值得动怒。”
古西提说着拉扯缰绳调转马头,望着东南方向的嫩绿草滩:“现在,离开张骞等人的保护,我也可以保护主人安全抵达楼兰国。”
看着他离去,抚着自己被挑动的野心,赵安国眉头紧皱:“你到底想要干些什么?”
不会是自己的命,要杀自己,古西提早就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