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安国轻轻点头:“祁连遂有子嗣十余人,受其所赐中国之名者,不过太子祁连屈,与黄石小王祁连别二人。我身在浑邪王庭,少与贵族走动,也多闻祁连别贤名。如此人物,今后成就岂能以黄石部千余人来衡量?”
“我现在以小部小王之礼来见他,他今后只会助我小部之力;我若以大部名王之礼来待他,他自不会负我。”
张骞闻言,低头沉思片刻:“公子为难之事,请恕张某无能为力。张某周身上下,除天子所赐节杖、诏书外,再无余物。”
赵安国也不感意外,张骞是真的穷,其实自己也穷。
虽然从图丁身上搜到三袋金币,也只能保证自己在楼兰有贸易启动资金外,就再没其他作用了。而且金币这东西是沿着玉石之路一路向东流入,即越西边的地方,金币的购买能力就相对低一些。
明明是西域商人开挖和田玉石向中原贩卖,可偏偏因为中国的精美物产,这些商人不仅要给中国输入精美玉石,还要输入大量金币。月氏国就因垄断玉石贸易而发展起来,直到独霸河西彻底垄断;匈奴击破赶走月氏独占河西后,就充当着西域与中原的二道贩子。
就这样再无言语,赵安国继续木雕,不时抬头看一眼张骞背影,难道他从坡下踩着泥泞爬上来,就为了来烤火取暖?
等张骞第二次添柴的时候,外出打猎的一众人回来,分成两队一起出去也一起回来,收获颇丰。
古西提、羌昆一队领着十五名奴隶,杨嗣、张任一队领着十五名汉使团成员,各配备七匹马。回来的时候,每匹马上都托着一头鹿,还有一些鹿被分解,舍弃下水只带能吃能用的回来。
赵安国兴趣浓厚,打量着一具具摆在面前的鹿,见几头鹿并无箭伤,而是脖颈处被一刀斩开,调笑问:“难道这鹿也会投降?你们还杀降了,杀降不吉。”
跟在他身后的古西提、姜昆互看一眼,脸色都不是很好,赵安国皱眉:“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主人,我们怀疑这些鹿群是周围部落圈养的,是供给贵人游猎用的鹿群。”
古西提说着蹲下,将一头鹿的后腿翻出来:“主人你看,蹄上皮毛已被磨光,这是绳索的勒痕。这说明这些鹿经常被人驱赶、囚禁,已消磨去太多野性,对人也缺乏警惕。所以被我们轻易合围、抓捕,在我骑着马追上时,这鹿不会受惊逃跑,就那么站着,被我一刀斩开脖子。”
赵安国听着头皮有点冷,抬手抚着自己散披的遮耳头发,揉着脑门处左右看看,咬着下唇,片刻:“你们的意思是,在我考虑该怎么跟祁连别交换礼物,积累友谊的时候,你们将他精心喂养,可能用来招待右贤王、右大将,甚至是单于的鹿群给杀光了?”
他的目光下,杨嗣、张任则垂下头,这不是赵安国一个人的麻烦,是所有人的麻烦,是新的危险来源。
羌昆这时候小小上前半步:“主人不必忧虑,这里曾聚集了太多的盗匪,虽然雨水能冲刷他们留下的痕迹,可这是不需要与人争辩的事实。而我们杀了一些盗匪,这些鹿是主人的战利品。”
“你的意思是,我们不仅可以吃他们精心喂养的鹿群,还能收获他们的感激?”
赵安国眉头皱着:“若是我精心准备多年的鹿群被人杀了,我连旁观的人都想处罚,更别说是吃过肉的人。我不认为祁连别是个容易哄骗的人,也不认为他是个好脾气的人。现在,留一些人处理这些鹿,你们跟我回去,讨论一下现在该怎么应对祁连别的怒火。”
坡上,木棚下,赵安国看着一众烤火的人,心中的怒火也消去了大半。
不论古西提还是杨嗣,一个个都冷的打颤,火焰温暖他们皮肤时,冻僵的皮肤酥痒难耐,都在扣着或搓着。
张骞旁观不语,赵安国揉着自己眉心:“不管这雨还能下几天,也不管是明天还是后天与祁连别相遇。有一点我要说明白,我们不是盗匪马贼,我们既然已经犯下了错误,就不要尝试逃避。不论是欺瞒,还是道歉,我们必须面对祁连别。”
说着一笑:“不是我不想逃,而是不能逃。除了我们这些人外,还有一些人知道我们来过这里。祁连别追查痕迹,一定能查出来。我不想今后的某一天,在没有任何防备的时候,被祁连别的骑士突然袭击。”
“何况,我们这么多人,祁连别也有很多部众,人多口杂。他不敢将我们全都处死,既然他不敢杀我,那么也不会杀死你们。所以我们要向他道歉,不能逃跑,也不要尝试着去欺骗。祁连家族里有很多蠢货,但这些蠢货里没有叫祁连别的。”
“现在都想一想,该用什么办法能向他表达出我们真诚致歉的态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