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兰城中市肆里，赵安国寻到税吏，不出意外果然是个大夏人。

还是一个他很早以前就知道，但始终没见过的人，一个陌生又熟悉的人。

这名青年税吏捧着赵安国递出的羊皮卷，脸上惬意神色渐渐敛去，自得笑容也转为亲切：“既然是为右部贵人效力，交易时当十五税一。如果你们要在楼兰交易，就在城里交易，一定要在我们的监督下。”

赵安国说话间，目光游走打量面前的税吏，也看到了他身后立着的，风吹雨淋的税务告示：“我很清楚贸易的规定，这批自昭武城采买的货物，除了部分会馈赠给亲戚外，余下的会在疏勒国出售。”

税吏闻言呵呵做笑：“根据你伯父定下的规矩，唯有丝绸转赠有特别的要求。你赠出的丝绸只能限定他和他的家人使用，不能贩卖、交易。如果被人揭举，多少会影响到你。下一次你来楼兰申报时，会遭到相应的惩罚。”

赵安国轻轻颔首：“值得我赠送丝绸的自然不是寻常的贵族、商人，他们不会做出再次贩卖这种有失身份的事情来。”

“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税吏将那摩书写，证明赵安国身份的羊皮卷卷好，递还赵安国：“现在我们开始检核货物吧。”

赵安国侧身展臂：“只有丝绸，是我顺路采买的，所以数量并不多。”

古西提已经将丝绸摆好，六匹堆成一个小堆，只有四堆零五匹，即二十九匹。

税吏一眼扫过，眉头轻皱，笑着说：“你口中的数量不多，已经是很多商人不可企及的数量。这些，都是要带到疏勒国的？如果是这样，你就要缴纳两匹交税；如果你要拿出部分丝绸在这里赠送给亲戚，这部分是在免税范围内的。”

“感谢你的提醒，其中有十来匹是要赠送给狄奥斯家族的多拉。这是伯父特意嘱咐的，我不好违背。”

赵安国自然理解这免税的操作是什么意思，十五税一是对匈奴贵族的税法，对西域贵族的税法则高一些，是六税一；如果是大夏、康居的商人，则是四税一。免税几匹、十来匹，是很多小商队的重要利润点。

税吏点着头以示认可：“安提克大人一向有很高的目光，他既然觉得狄奥斯家族的多拉适合你，那一定就有适合的地方。可怜的马库斯因为患病，我已经有两个月没看到他了。你见到他后，请代我向他问好。就说小安条克得到众人的委托，在这个盛夏将临的季节里，我们这些可怜的流浪者要在北方林间河谷里向丰饶女神举行献礼，我们希望德高望重、慷慨的马库斯能成为主祭。”

“请你放心，我一定会在第一时间向他转述这件事情。可惜，我还要去疏勒国，无法参与这场集会。”

税吏安条克露出微笑，上前检查丝绸，每匹丝绸上都立着一块尺长、巴掌宽的木片，上面用希腊文书写这匹丝绸的购买地、颜色这两条简单信息，还有一些奇怪又仿佛很随意的边纹。

对使用吐火罗语为主的西域列国来说，他们的贵族、商人缺乏造假的技术，往往暴露后会引发一场来自仆僮都尉的征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