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脸色认真:“按照现在的趋势来说,匈奴贵族会在十年,或二十年的时间里取代我们。我们的数学知识,恐怕真的只能为他们数羊。这一切,在匈奴换一个年富力强、更为强势的新单于后,他会用五年或十年调整,然后将我们这些人打入沼泽淤泥里,用更可靠的匈奴贵族替代我们。”
马库斯却是摇头:“我不认为会发生这种事情,我们大夏人对匈奴来说是外人,是被征服的弱者。我们为单于管理税务、兵役时,我们可能会敷衍工作,但一定会按期完成工作;我们会为家族谋利,但绝不会贪污单于的财富。如果新的单于聪明的话,他一定会继续重用我们,而不是用匈奴贵族。我实在不敢想象,一心只想着扩大草场、牛羊的匈奴贵族去管理税务,会发生什么可笑的事情。”
“你说的很对,可我坚持认为新单于会抛弃大夏人,将税务、兵役工作安排给匈奴贵族。”
赵安国见马库斯愕然,摇头做笑解释:“匈奴内部的形势,我比你更清楚一些。新的单于,不可能是左大都尉,应该是左贤王或左谷蠡王。他们击败军臣单于、左大都尉后,就要考虑安抚贵族。草场、人口都是很宝贵的资源,他们不会削弱自己来壮大贵族,这会让祁连家族失去对匈奴的控制。那该怎么办?很显然,大夏人是虚弱的,被赶出权力舞台也就成了一种必然。”
“至于马库斯你担心的贵族贪污问题,我想祁连家族的单于并不讨厌这一点。现在匈奴的贵族已快要饱满,如何保持贵族的数量,显然是单于要考虑的另一个大问题。”
赵安国语气淡漠:“当安条克从我这里确认他的可怕猜测将会变成现实,那么他还会坚持原来的梦想?不会,他取代我伯父没有任何的意义,该被清理时他不会幸免,所以他要进行更长远的考虑。”
“幸运的是,他如果帮助我,那我在今后或许能为他提供庇护,让他不仅能取得如我伯父一样地位,甚至还能成为匈奴贵族,融入匈奴之中。”
感慨一声,赵安国上下打量陷入沉思的马库斯:“现在,经过安条克的口,我大概知道了狄奥斯发生了什么事。首先,我对你可怕的遭遇表示同情。或许,你当时犹豫少一些,果断采取应对策略,也就不会发生后来的悲剧。”
马库斯抬手揉了揉鼻子,面无感情略有木然的样子:“那么,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一些真相,那你想要做什么?”
“清理狄奥斯内部的腐肉,如果存在这类腐肉,那我一定要清除他们,杜绝后患。这不仅是在为我考虑,也是在为你和多拉考虑。而且越早动手越好,不要想着拖延几年做好布置后再动手。没人清楚几年后我们大夏人会不会失去地位,如果伯父他们失去现有的地位,那么这些腐肉会令狄奥斯顷刻间死亡、四分五裂。”
“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你执意反对认为没有腐肉,这一切的一切只是一场噩梦、意外,那我也不会过于积极的参与。毕竟,我需要的只是狄奥斯的资助,并不是别的。现在,也仅仅是因为多拉的美丽,让我把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赵安国说着抿抿下唇:“本来就是简单的事情,我希望你能为多拉的未来、狄奥斯的未来做考虑。”
马库斯皱眉,缓缓转身来到桌旁,拿起两枚核桃握在手里,挤碎,拾着核桃仁送入嘴里,略感苦涩:“乌罗是多拉的表舅,他现在还不到四十岁。如果杀死乌罗,我在死后,多拉就没有任何的亲人、长辈庇护她了。”
“事情发生后,乌罗没有逃亡,而是向我请罪。一切都是意外,与乌罗没有关系,是多拉用她的智慧,割断了马肚绳。”
先扭头,马库斯才转身面对赵安国,笑容苦涩:“一切只是意外,多拉只是想给他一个教训,让他从马背上摔伤。结果,他跟我的大儿子一样,都从马上摔死。我虽然出身贵族,可我始终只是商人,一个商人的三个孩子,两个从马背上摔死,或许是祖先在冥界对我的诅咒吧。”
赵安国面容神色不见变动,毫无笑意的模样:“当一个拥有庞大财富的家族出现动乱的时候,最先生出想法的不是外面的竞争对手或贵族,而是他们亲族、奴仆。尤其是合理的继承人先后夭折,这会一步步刺激他们的野心,让他们生出不该有的想法。”
“或许如你所见,如你所想,乌罗是忠诚的,是关爱多拉的。可当你的长子、次子先后夭折,仅剩下最后一个幼子时,我想乌罗的内心必然是不平静的。”
赵安国声音清淡:“我不认为一个小姑娘随意割断一根马肚绳,就能很巧合的摔死一个精熟的骑手。我不知道乌罗有没有年龄与多拉合适的子嗣,但你刚才所说,他是多拉的表舅。别说是多拉母亲的表亲,就是她母亲的弟弟,我想面对狄奥斯家族的财富,乌罗能做出什么事情,我想你应该会有一些自己的看法。”
“现在狄奥斯陷入了很大的危机之中,这危机不仅仅来自内部可能存在的腐肉,也来自外部的危险看法。如果不能向外部的贵族展现獠牙和血腥,我想哪怕乌罗是清白的,他也无法保护狄奥斯,无法保护多拉的未来。”
深吸一口气,赵安国挤出笑容:“很明显,你们需要拿出一个合理的解释,向外部展现獠牙。只有这样,才会铲除可能存在的腐肉,才会令庄园外面的贵族们收起针对狄奥斯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