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
秦安和薛岳身后的小吏应了一声，带着两人走了出去。段雲起身走到了案桌前，朝着左右两边的人摆摆手，示意大家凑在一起商量一下。
“现在要怎么审？”
先前秦安的话冲击力过大，除了早已听过的夏衡和田玉宁，其他人都还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皱着眉头。
“秦安的话只是一面之辞，加上他太过激动咱们没有细细审问，算不得给薛侍御定罪的依据。”
听了顾玦的话，蒋正看了他一眼说道：“那现在怎么办？书吏那边他们咬死了不知道，书坊查出来了又说证据不足，那这要怎么审？”
段雲想了想说道：“廷尉说的有理，以秦安一家之言定罪确实有些草率。姜翰林府中不是还搜出了陆九年和沈令誉吗？我们先审了他们再说。“
段雲说完话，大家又都重新坐了回去。段雲又吩咐道：“传陆九年、沈令誉。”
顾玦坐在座位上重重地呼了一口气，端起一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这边小吏也先带着沈令誉走了进来，沈令誉虽然一脸不愿意，但也老老实实行了礼。
“京城医师沈令誉，见过诸位大人。“
“本官问你，你与姜翰林有何私交？为何出现在姜府？“
“家父与姜翰林关系甚好，平日里多有私交。世伯近几年身体不好，恰巧我也会些医术，所以便经常去姜府为世伯诊脉。世伯疼爱小辈，往日也会与我闲聊一阵，前些日子锦衣卫搜查姜府我正好在那儿，便被视作了可疑之人。“
“你往日去姜府时可有见过河南道掌道御史薛岳？可有来往？“
沈令誉回想了一下答道：“见过，不过次数不多。我与他只在姜府闲聊过，私下并无交往。“
“据查十月十日你与陆九年、薛岳正好一起到过姜府是吧？“
“是。那天是因为陆先生得空要去姜府拜访，世伯请我与薛大人一起是为了听陆先生讲学。“
“那日你们聊过什么？可有关于妖书的事情？“
“就只聊了些四书五经和历朝史事。”
“可据姜府侍茶的小厮说，那日你们聊过王恭厂？”
沈令誉顿了一下回道：“是聊过。王恭厂才发生不久，影响又大，聊聊也没什么不妥吧？”
段雲看了眼手上的文书问道：“有证人说你们当日聊过王恭厂后写下了一篇文章，而且刻成了印板印了出来，可有此事？”
沈令誉听言瞪大了眼睛反驳道：“这简直是无稽之谈，我们并未写过文章，也没有印板，这是哪里来的证人？”
“传证人！”
听到了证人，惊讶的不只是沈令誉，还有另一边看戏的田玉宁。田玉宁看着传证人的小吏走了，朝夏衡探头问道：“咦？姜翰林不是死活不让我们审府上人吗？厂公这证人哪儿来的？”
夏衡先前没事儿干自顾自喝完了一壶茶，这会儿着急着如厕却走不了，手里拿着茶盏不停的转着打发时间。听到了田玉宁的话，夏衡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往旁边蒋正身上示意了一下说：“这证人不是我找的，是蒋副宪找的。”
顾玦私底下也去过一次姜府，姜瑜对他倒也坦诚，问什么说什么，他可以确定这事儿不是姜瑜干的，但保不齐不会是他身边的人。听到了夏衡的话顾玦不由得紧张了起来，也不知道他这证人怎么找的。
“姜翰林对东厂戒心重，由我去会比厂督容易的多。”
夏衡听言点了点头没说话，转头又转起了茶杯，这边证人也被带了上来，是一个中年男仆人。那人上前跪好行了礼，段雲问道：“堂下何人？”
“草民陈三，是姜翰林府上的杂役。”
“你说你见过妖书，还亲自刻过印板，可有此事？”
“是，是有此事。草民之前在书坊里做过活儿，会刻雕版，这事儿府上知道的人挺多的。十月十日那天，姜大人突然让我去书房，给了我一份文章，让我就待在书房悄悄刻出来雕版，印上十几份出来。”
“你可还记得那文章里写了什么？”
陈三听到他这么问，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说：“这，我就是个做手艺的，只会照猫画虎刻，我，我不识字。”
“你不识字怎么做刻板？”
“我虽然不识字，但我手艺好，刻出来的东西跟印在板上的一样，每个字都清清楚楚的。”
蒋正这时又说道：“你话还没说完，姜翰林是不是告诉过你此事不许说出去，还给了你一大笔银钱？”
“是。姜大人跟我说，要是我敢说出去，就要了我的命。我实在是害怕就没有告诉别人，但是，但是前几天有官爷来搜了宅子，而且我听说京城中突然出现了妖书。我平常听书听得多，脑子活泛一些，我想到这事儿怕是和姜翰林给我的文章有关。我想过来官府自首，但是怕挨锦衣卫的打，没敢去。后来是蒋大人来了府上，我就试着把事情告诉了他，请他保我一条小命。诸位大人，我是无辜的啊，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
蒋正转头对段雲说道：“司寇大人你看，人证来了，这下事情我们就可以解释通了。薛侍御也参与了妖书的写作，所以授意其他人挑唆秦安加印妖书扩大影响，这案子就理顺了呀。“
顾玦眼睛提溜转了一下，笑了笑说道：“蒋副宪等等，我还有话要问。“
“嗯？那廷尉问吧。“
顾玦看着陈三问道：“陈三啊，那妖书可是你亲手一个字一个字刻出来的，这事儿你应该很清楚。本官问你，这妖书一共有几个字？“
“啊？字数，字数，时间太久了，我不记得了。“
“哦，这样。那我再问你，你以前印过什么书，名字总记得吧？“
“我印过千字文。“
“千字文的的雕版你刻了几个？“
陈三仔细想了想答道：“嗯……大概有十个。”
“那妖书的印板你刻了几个？”
陈三听了这话先是愣了一下，嘴上嘀嘀咕咕的念叨着，眼睛止不住的往下瞟：“我，我刻了，我刻了……”
这玩意字数应该挺多的吧。
“我刻了近二十个呢，手都要磨破了，刻了好些日子呢。”
“哼。”
他这话刚出口，夏衡先忍不住嘲讽的笑了一下，紧接着顾玦跟段雲连带着沈令誉也笑了起来。陈三看着堂上的人笑了起来不知道怎么回事愣愣的看着，沈令誉开口解释道：“那妖书满打满算也不过七百字，你是如何刻出二十个板的？一个板三十几个字多费纸啊，看起来也不方便啊。”
陈三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张脸涨的老红不敢看人，段雲笑够了摆摆手说：“行了行了，这也没什么好审的了，带他沈医师下去吧。”
蒋正看着陈三被带走了气呼呼道：“怪我没问仔细，让他钻了空子。”
“没事儿，没事儿。“
顾玦开口问道：“那这剩下的陆九年咱们还审吗？“
段雲听到这话才反应过来案子还是没有进展，一下子变了脸色，叹了口气说道：“审啊，来都来了总归要审完嘛。来人，传陆九年。“
夏衡听到还要审瘪了瘪嘴，往椅子后背那儿挪了挪，和他们一起盯着大堂门口。夏衡知道这次除了薛岳审不出什么，关键的，还是在薛岳。为什么秦安就赶在有人揭发薛岳的时候招了呢？往日他什么也不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