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昉被截得一句话说不出来,他看着尔玉,情不自禁地在心底感叹一句,这个女孩真好看。怎么叫好看呢?谢昉也说不出来。他从前看过些许珍宝,里面不乏绘美人的古画,眼前的这个姑娘好像就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眉眼盈盈、风姿婀娜,可是她偏偏性格跳脱,好像是一只披了美人皮的尖嘴小狐狸,一举一动都能让四周黯淡无光,唯她一处明亮。
即使这个小狐狸是在给自己下绊子。
“是这样啊,我想想,你叫周...周二玉!”谢昉颇为欠揍地分析着,“我从前听子敬提起过,是个什么玉,但是又不好细问,想起来你是周家老二,应该就叫周二玉了吧。”
“去你的,你自己玩儿去吧你。”尔玉转身便要走,谢昉连忙拉住她,好声好气地赔不是,道:“二姑娘,二姐姐,哎呦,我这不是逗你呢。就算是美人,总生气也会老得快的。”
尔玉将他的手甩到一边去,径直向前走,哪听后面惨极了的“哎呦”一声,尔玉连忙回头,见那人正倒在巷口,鲤鱼灯也被丢在一边了。尔玉心道不好,连忙跑过去,扶起谢昉,却见他指着自己的脚,道:“我给表哥带了货物来京时,路上遇到了匪徒,一番搏斗,害得我这脚腕上的骨头裂开了。”他眯着眼,见尔玉听进了他的鬼话,慌了神,得意洋洋地继续装可怜,道:“方才惹恼了二姑娘,情急之下又扭了,引得旧伤复发,现下无法走路了,二姑娘,这可如何是好啊?”
尔玉有些慌,她从未遇到如此情况,眼见着谢昉越演越入戏,仿佛要真的疼晕过去了一般,尔玉更是不知所措。她似乎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似的,拉起谢昉的手,认真道:“我背你回去。”
那双小鹿似的、映着绽放在夜空中的烟花的眼睛把谢昉盯得脸红,几乎是一失神,谢昉心里好像有个什么东西化开了,化作了绵绵的春水,润着他的周身。
“不了,你背不动我。”
谢昉脸上烫得很,便低下头,避开尔玉的视线。
“你怎知我背不动?”
“别动!”谢昉屏息凝神,忽而睁眼,一副豁然开朗的模样,道,“二姑娘果真是天女下凡,仅在在下身边待了片刻,在下的脚伤居然再无半点疼痛!哈哈..万望二姑娘以后多多施恩,我好沐恩泽....”
见尔玉听出了不对劲来,谢昉的声音便更弱了,甚至最后一个字,吐出都如蚊声。
“你真是能诓我,把我当傻子了不是?”尔玉怔怔地看着谢昉,双眼竟然逐渐湿润。这下谢昉可彻底慌了神,他这一路吃好喝好玩好的,纨绔子弟平日里该干的事搞的样样精通,唯独没有学会怎么哄女子,尤其是...被自己气到的女子。
“二姑娘...尔玉,我就是想逗你,没有存其他的心思。我...”谢昉把头垂了下去,声音闷闷的。
“哈哈哈哈哈哈哈!让你诓我,我也诳你一次!看你还敢不敢了!”尔玉干脆坐在地上,捧腹大笑,“见你骗我一本正经,便以为你心思多深,没想到竟然这般好上钩。哈哈哈,扯平了!”
谢昉见尔玉这般模样,也笑了起来,正好外面的长街再次燃放烟火,漫天的缤纷绽着,映照在二人肆无忌惮的笑脸上。自从认识尔玉以来,谢昉从没见过尔玉如此开怀地笑过。她总是能在外人面前装出一副谦卑温顺的样子,对待自己这一干人又狡猾设防...今天得见真实的尔玉,他心里也是敞亮得很。
“唉,谢表叔,我今日这样失态,你也有份,可别到处去说。”尔玉转过头,似乎是在威胁着,道,“你若是说出去了,我祖父脸上无光,便会来责骂我,我若是被责骂了,定然第一个供出你来,我家与你表哥家交好,想必我祖父也不会见外,定狠狠罚你。”
“我可不敢,我可不敢。”谢昉道,“你天性如此,何苦总是端着一个‘姿态’?”
“没有选择呀。”尔玉满不在乎地絮叨着,“我不想给爹娘丢脸,祖父叫我来京都,说句丢人的,那就是让我来配人家的。祖父要我结识名门闺秀,我便要能和她们说上话,可她们一个个的都瞧不上我这个小地方来的,背地里嘲我笑我,我若是不端着一副淑女姿态,怕是连祖父一家也要被笑了。”
“你想嫁人么?”
“这也不是我想不想的问题,女大当嫁,我大姐像我这个年纪的时候,亲都订好了。若是我这一嫁能顺祖父的意,祖父便也会对我爹更好一点,这样我就没有什么心愿了。”
听得此,谢昉沉默了。
烟花又在夜空绽放,映着尔玉似是天真、又似是思虑良多的脸。
谢昉觉得尔玉很惨,可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更惨。好歹尔玉还有双亲可孝敬,而自己混沌世间,早已找不到任何血缘上的亲人。
生便如飘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