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这般一来二去,谢昉和尔玉渐渐混熟了。
尔玉经常同谢昉溜出去玩,大姐尔贤忙于各种女眷的聚会应酬,明启随着大伯父去往苏杭,三五日才一封信回来,这倒给了尔玉时机去和谢昉一同“见世面”。
后来因为老太师经常被宣召,没空管这些熊孩子,他们又常常无故翘课,更有甚者,连着三天一个人都没到,引得宋先生一怒之下罢了课——爱玩就玩去!
谢昉和尔玉倒是玩得更自在了。不知为何,谢昉去找尔玉的时间总是非常诡异——譬如连仆人都没睡醒的大清早,谢昉翻墙跳进太师府,再带着尔玉翻出去,赶在天黑之前再用同样的方法把尔玉送回来。这样也能避开那有事没事来找麻烦的李隽之。
尔玉也问过谢昉,为什么一连数日都没见张子敬一起出来?
谢昉只是挥了挥手,道:“不带他。”
随后的日子,谢昉依旧在太师府的高墙上折腾——
看着在那样高的高墙上窜上窜下的谢昉,尔玉暗道佩服,问道:“你这翻墙的功夫哪来的?”
谢昉笑了笑:“你便当是话本里的‘轻功’。”
“可是我看话本里说,轻功都是飞檐走壁的,你这翻墙....”
“你若是想一起飞檐走壁,也不是不可以。”谢昉总是喜欢懒洋洋地躺在院墙上回答尔玉的问题,每每弄得尔玉心惊,不过次数多了,尔玉便不那样怕了。
不玩不知道,京都居然有这么多有意思的地方,其中,最吸引尔玉的就是一处叫“祥云间”的酒楼。这处酒楼位于京都最繁华的地段,有三层高,装饰得华丽壮观,来来往往的更是非富即贵。贵那自然是有贵的道理,祥云间的猪手、酥肉具是京都一绝,每个时节都有各地贡上来的时令餐品,经过祥云间厨子的巧手,一道时令菜肴便能风靡京都。说是风靡,真正能吃上祥云间的倒没那么多,只不过这技艺不私,各家馆子的厨师也都学了去,虽然不如祥云间的滋味,但是也足够流行一阵子了。
每每随着谢昉去蹭吃蹭喝,尔玉都会戴上一个浅色的斗笠,用来遮住自己的脸。倒不是说她是个多体面的人,只是怕走了狗屎运,遇到了不好相与的“熟人”,难免要被编排一把了。
又是一次蹭饭的功夫,谢昉带着尔玉往祥云间走,却在路旁的小茶棚那听见几个江湖人闲聊。
那是一个身材魁梧、双目瞪得像铜铃一样的汉子,一脚踩在长凳上,一手端着茶碗,另一只手在胡乱晃着,道:“你们可不知,我这次从南边来,见到不少大头兵,好像又要打起来了?”
“唉,谁知道呢,如今这形式....”旁边一个瘦小男人应和着。
“听说北方诸国蠢蠢欲动?西边的几个教派也不老实,勾结着当地的几个部族。”
“嗨呀,真是的,你们都怕什么!”隔壁桌的布衣老道端着茶碗,打了个嗝,道,“你们知道东海有神仙吗?”
“神仙?”那魁梧的汉子笑了笑,道,“那不过是谣传罢了,这么多年了,江湖上多少朋友都去东海了,想一探究竟,有人在海边住了一辈子,都没见到那些神仙。”
一听到东海,谢昉转头看去,随即笑着对尔玉道:“阿玉,不如我们先去喝碗茶,我见刚从祥云间里出来的人,背影好像世子爷。”
听得“世子爷”三个字,尔玉一个头两个大,躲闪还不及,生怕被他看见自己同谢昉出来玩,一气之下又要满天下告状。尔玉快步随着谢昉走到那茶棚,随意点了壶江南的新叶。
“啧啧啧,你们呀,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布衣老道咂咂嘴,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我有朋友在昆仑修道,听说,圣上要将自己的宝贝女儿嫁给东海上的神仙岛,而且此次还有神仙出来迎亲。”
“啊?神仙还娶亲?”那汉子快将眼珠瞪出来了,道,“臭老道,你不要骗我见识少。”
“谁骗你,谁是孙子,好不好?而且不是神仙娶亲,是神仙岛,是那个岛娶亲!”布衣老道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深沉道,“如今这情况,那就是谁得人心谁的屁股坐得稳。我猜啊,此番嫁公主,也就是要公主去当圣女,诶,你们知不知道圣女是什么意思?”
一个瘦弱的车夫插话,道:“我知道!我在话本里见过,圣女是古时候门派之间作为交往...交往标志的一个尊贵女人,实质上嘛,嘿嘿嘿....”
说着,众人都哄笑起来。这话愈发难以入耳,谢昉尴尬地清了清嗓子,却发觉尔玉听得入神。
“皇帝老子的女儿,怎么可能像你想的那样龌龊,真是活够了,”布衣老道继续说道,“不过公主确实是作为一个符号嫁过去的,代表什么?代表我们的圣上真的是天之子,天子的女儿嫁给神,这不就说通了嘛!”
“那为什么不嫁给神仙岛上的神仙啊,偏偏嫁给岛?”
“你傻啊,神仙会拒绝,岛会拒绝吗?”
又是一场哄笑。
看尔玉听得颇有兴致,谢昉问道:“阿玉,你怎么看?”
“啊?什么我怎么看?”
“我是说,你觉得‘天子嫁女,仙岛娶亲’这件事是否离谱?”
“挺离谱的,”尔玉学着布衣老道的样子,咂咂嘴,小声说道,“圣上用这种方式来证明自己才是天命之人,很离谱,那个公主也很可怜。不过...我倒不信这世间真的有神仙。神仙不应当在天上么?怎么改住人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