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太子等人给所有官员定下刑罚之后,这消息也不胫而走。
这晚天空没有星月,就是百姓人家也不自觉放低声音,仿佛知道有大事将要发生。
趁着夜色,江庭悄无声息进了莫家,而莫子卿兄弟俩已在书房等候多时。
三人见礼,江庭也不计较桌上摆的茶是谁喝的,一口气全灌了下去。
“君玉,太子殿下已经下令,凡有错官员一律革职查办,不再启用,你也不例外。”
江庭和内阁首辅有点远亲关系,他托了关系,用了不少人情,拿到了这第一手消息。
江庭又道:“不过君玉你的情况特殊,别人革职查办还会获罪,因你政绩上没有差错,只会革职。”
“明天已时大理寺就会将审判结果公之于众,所以君玉你真有什么翻盘的手段,也就这一晚上的时间了。”
莫子栋也看向自家兄长,急道:“大哥,你到底有没有办法?实在不行就去求侯爷帮忙吧,不然等公之于众,一切都完了。”
听莫子栋提到侯府,莫子卿立刻想到了哭泣求饶的梦娘,记起那夜的荒唐,他脸上闪过不自然,只是因为他始终没有什么表情,江庭和莫子栋都没有发现。
莫子卿对江庭拱了拱手,“多谢知礼兄为子卿奔波,我已想好应对办法,能不能成明天自有分晓。”
……
与此同时,侯府内梦娘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不过她看到这结果的时候,有一瞬间错愕。
她以为莫子卿不放和离书,是已经想到了解决办法,却没想到他什么都没做。
这确实出乎她的预料。
梦娘的四个大丫鬟就在她身边,所以侯爷传回来的信,她们自然也看到了。
莲儿问:“大小姐,姑爷在政绩上没有差错,只要您请侯爷保姑爷,姑爷绝不会落得革职的下场,您为何不出手帮一帮姑爷?”
这话莲儿已经问过一次了,这次仍旧忍不住问了出来。
丫鬟荷儿和藕儿没开口,但却看着梦娘,显然她们也有这样的疑问。
梦娘淡淡道:“他从来没向我开过口,我以为他已经想好了解决办法。”
允儿说:“少夫人,大少爷能有什么办法,他连读书都是给别人当伴读学来的,他一个寒门小官,哪有什么门路啊!”
梦娘听到允儿的话,猛然像是抓住了什么,“你再说一遍。”
允儿脸色一怔,随即跪了下来,“少夫人奴婢知错了,奴婢绝没有看不起大少爷的意思。”
莲儿三人也以为大小姐生气了,却听大小姐说:“我不是要怪你,只是要你把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允儿见梦娘确实不像生气的样子,于是小心翼翼将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梦娘听完,终于反应了过来。
莫子卿出身寒门,他政绩上无误,伴读窃书更是子虚乌有,他就是一个清官寒士。
这样的人,他最大的依仗不是世家侯府,反而是那些喊着要肃清朝纲整顿吏治的举子们。
试想,一个没有任何污点的好官,若是在这次整顿吏治上被革职查办,那天下寒门子弟会怎么想,他们会答应吗?
而只要莫子卿想到这一点,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把他含冤的消息透露出去,举子们就能为他捅破了天。
梦娘突然站起来,“走,去状元楼。”
状元楼,进京赶考举子们下榻的地方,也是组织宫门静坐那些举子们聚集的地方。
梦娘带着两个丫鬟,身边跟着几个侍卫到了状元楼下,楼内热闹非凡,哪怕不用进去,里面争辩的声音也听的一清二楚。
只闻一人情绪高昂的喊道:“莫大人是我本家堂兄,也是子闻的榜样,他没有做伴读窃书之事。子闻在这里立誓,若是朝廷处置不公,子闻就是舍了这一身功名,也要为莫大人鸣冤。”
梦娘听到这话,嘴角慢慢勾了起来,果然如此!
……
“没有伴读窃书,那为何莫大人考的功名比文大人还高?”
莫子闻挺直脊背道:“因为我堂兄比文大人晚了六年才考功名,我堂兄十岁做文大人伴读,他之前由我伯父教导功课,我伯父辞世后,堂兄便做了文大人伴读。”
“而我堂兄之所以进文伯府,就是因为他用做伴读的代价,换取听学堂夫子讲课的资格,至于其他一应需要的书籍笔墨纸砚,都是他为书舍抄书赚来的。”
莫子闻一转头,指着书舍老板说:“你们要是不信,可以问问书舍老板,我堂兄抄书赚的钱是不是都换成了书籍和笔墨纸砚?”
书舍老板上前对众人拱了拱手,说道:“这位举人老爷怒气冲冲找老朽作证时,老朽本不打算理会,但关于莫大人,老朽还是想为他说句公道话。”
书舍老板摸了摸胡子,眼中似有感慨,“大家可知道莫大人给老朽抄书时,他的字是什么样的吗?”
众人看向书舍老板,就连莫子闻也好奇的看过去,他以堂兄为榜样,但其中细节他确实不太清楚。
只听书舍老板摇了摇头道:“莫大人只认字却不会写字,他十岁的字啊,连刚启蒙学字的稚儿都不如。”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问道:“既然他不会写字,你又怎会允他抄书?”
书舍老板笑了笑,“因为他开出了一个很诱人的条件,就是半年内他会让自己的字过关,而笔墨纸砚由书舍提供,字过关之后,他会为书舍抄十年书,来换取他所需要的书籍笔墨纸砚,立契为证。”
书舍老板似乎在回忆着当时的场景,眼中带着笑意,他还记得那十岁的小少年,虽然个子矮小,但脊背却挺直,眼中带着宁折不弯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