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舍老板伸手比了比，“那时的莫大人都十岁了，却比桌子高不了多少，那胳膊细的，连姑娘家的都不如。”

书舍老板娓娓道来，渐渐吸引了所有人，而楼外马车内的梦娘，也微微侧了侧头。

书舍老板继续道：“大家或许奇怪我为什么会答应莫大人，就不怕我先预付笔墨纸砚打了水漂？”

众人点了点头，书舍老板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因为莫大人眼睛中透着一股少年人的倔强，只凭那双坚毅的眼神老朽便知，他说到做到。”

“果然，不到半年莫大人的字勉强能用了，他竟真的给老朽抄了十年书，你们可知到最后五年，莫大人根本不用原书，就能将书舍半数之上的书默下来。”

一个书舍至少上百本书，而莫子卿半数之上的都能默下来，众人一时鸦雀无声。

书舍老板又感慨的叹了一口气，“其实老朽沾了莫大人不少便宜，他在我这里也就白用了三年纸墨，之后七年他只是分文不取的给老朽抄书。”

莫子闻接上书舍老板的话，“因为我堂兄最开始三年在文伯府做伴读，而文大少考中之后，他是给文二少三少做先生，他所用的笔墨纸砚自然由伯府供给。”

众人听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十三岁就能给人做先生，足可见莫大人有多博学多才。

书舍老板也道：“君子一诺重千金，莫大人能守信十年，又怎么会做出伴读窃书之事？而且莫大人与马伯府关系很好，文大少与莫大人是至交好友，文二少三少尊他为先生，且对他很恭敬。”

莫子闻对书舍老板拱了拱手，“多谢老板愿为我堂兄说句公道话，也请各位兄台做个见证，只要我堂兄受半点委屈，我是定要为我堂兄讨回公道的。”

莫子闻目露寒光，“还有，也请那些辱骂我堂兄的人闭上嘴！”

“书舍老板的三年恩情，我堂兄报答了十年。文伯府的知遇之恩，我堂兄白身弃功名三年伴读，六年先生，试问各位能做到否？”

莫子闻眼神犀利，几个心虚的竟不敢与他对视。

江南举子付铎站起来说道：“子闻兄，铎相信你所言非虚，不然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为莫大人伸张正义。”

“只是子闻兄，莫大人德行无亏，也不能说政绩上便无错。不过铎也向你保证，若莫大人有任何冤屈，铎不会置之不理。”

付铎，江南省区会元，也是今科状元最热门人选，同时也是宫门静坐核心人物之一。

莫子闻听言心中一喜，到此他的心终于放下了，堂兄交给他的任务，算是完成了。

莫子闻正要送书舍老板离开，不想书舍老板却道：“莫大人心思缜密，政绩上恐怕也找不到半分错误。”

“你们可能不知道，他喜欢看书舍里刑案书籍，他十五岁时便在其中发现了一起冤假错案，那个案子三年前平反了。”

众人来了兴趣，“是什么案子？”

……

书舍老板讲了起来，众人听的连连称奇，就连楼外马车上的梦娘，也听的津津有味，没发现窗帘已经被她撩了起来。

梦娘正听的入迷，突然有人敲了敲她的窗，梦娘一转头，正好对上莫子卿深邃的眼睛。

莫子卿面无表情道：“要不是你妇人打扮，外人怕是要误会你榜前选婿了。”

梦娘白皙精致的小脸儿微微红了，她不是因莫子卿的话，而是被他捉住，她听他的过往竟然听的入迷。

梦娘力持镇定问：“你早就想到了利用这些举人？”

莫子卿摇了摇头，“若没有宫门静坐，我不会利用他们。”

举子们还未进入官场，他们怀有一腔抱负，行事有时会过于激进，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利用这些举人。

快书构陷案本不会闹这么大，但因为举子们的参与，直接上达天听，他为了自保，才出此下策。

梦娘又问：“明天大理寺公布审判结果，你就这么确定今晚状元楼发生的事，会传到太子殿下耳中？”

一旦审判结果公布，哪怕大家都知道莫子卿是冤枉的，她相信举子们也不敢再为莫子卿出头了。

因为审判结果上盖着太子印，谁会为了不相干的人，去触太子殿下的眉头？以莫子卿现在位卑言轻的劣势，他连太子殿下政绩中的污点都算不上。

这世上冤假错案何其多，而只要是天家的命令，哪怕是错的也是对的。

莫子卿依旧声音没什么起伏的说：“不确定，尽人事听天命而已。”

梦娘抿了抿唇，这就是她觉得莫子卿只把她当一个合适妻子的原因，失去官位失去妻子，他也能平平淡淡说一句尽人事听天命。

她对他来说，只有利用价值。

莫子卿瞬间察觉到了她的不悦，他微微皱了皱眉头。

“梦娘，我知你不愿回莫家，但自举子静坐后，状元楼便被太子殿下及朝中重臣监视了起来，今晚的事必会传到他们耳中，等事情过去，我会接你回家。”

原来他是笃定结果会有变，才镇定自若？

莫子卿看了看夜色，“时候不早了，我送你回侯府。”

梦娘不满的嘟了嘟嘴，娇哼一声甩上了窗帘。

莫子卿眼中闪过笑意，将梦娘送回侯府，便折身回了家。

如莫子卿所料，状元楼发生的事，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大理寺卿等人耳中。

夜已深，大理寺卿匆匆披着外衣进了书房，而刑部尚书、内阁首辅几人已在此等候。

大理寺卿直接问道：“太子殿下那边可有消息？”

内阁首辅点了点头，“殿下说维持原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