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钱府遭此大乱,府里众人早已心神不定,听县衙里的人到了,还让都在前厅会客的地方候着,哪里有异议,就连府里的太太大娘子也是照样恭敬的来了。
千澜跟在沈寂身后,细细打量这钱府的众人。
钱老爷单名一个咏字,如今才四十出头的年纪。他自小就有做生意的脑子,也并未令人失望,自从他成年后就跟着钱老太爷走南闯北的跑生意。
后来老太爷病故,他接过担子,做起了茶叶生意,因为勤勉和实诚,倒将生意越做越大,渐渐比老太爷当家时还要有声望,在珑汇也很有盛名。
他家里人口很简单,上有一六十老母,娘家姓朱,身体到今夜都还康健,但被火光一吓,又听说长子葬身火海,顿时晕了过去,被掐着人中才转醒,如今咳嗽不断,绕是再康健的身子也不太好了。
府里大太太李氏,膝下有二子,都在县学读书,他家幼子与赵霁算是半好的朋友,曾带着他回府斗过蛐蛐。
另外钱咏还有三个姨娘,大姨娘姓朱,是老太太娘家庶弟的庶女,因为与老祖宗带着亲,所以在府里很有体面,诞下庶长子,在她跟前养着。
二姨娘闺名贞娘,身份低微,生了庶女,但并无什么说的,千澜见到她时,她正唯唯诺诺地给李氏奉茶,低眉顺眼的模样俨然就是一个在主母跟前讨生活的姨娘。
三姨娘如娘进府最迟,最年轻貌美,也最受宠爱,一身藕荷色妆花褙子,衬得她肤色白皙细腻,一双含着秋水的眼眸在沈寂脸上婉转流连,被近墨一瞪,才安分下来。
半点没有自己男人死了的悲伤模样,果然戏子无情。
听说她是钱咏从长沙府的勾栏院里带回来的。
千澜因这个特地多看她两眼,暗叹真真不愧是行首,瞧这风情万种的目光,婀娜多姿的身段。
“沈大人。”民拜官,理所当然。府里这群老幼妇孺见到沈寂进来,皆规矩的行礼问安。
沈寂上前虚扶朱氏,又向众人告礼,道着节哀。
朱氏很知体统,用手帕印印眼眶,带着哭腔道:“多谢沈大人关心,老妇人是半截身子入土之人,于生死一事看得透彻,只是如今我儿这般惨死,老妇人心中难免郁结,还请大人为我儿做主申冤。”
说着便又要下跪。
千澜眼快,一个健步冲上去扶起她。
沈寂瞄她一眼,转而向朱氏说话:“这是自然。等火灭了本官就会带人去现场查验,稍后会有衙门的人过来问话,还请老太太和几位娘子实话实说,莫要掩瞒。”
朱氏哭着点头,又谢了半晌。
这时又有一个下人上来禀报,管家看了眼老太太伤情的模样,让他先在一旁候着,等沈寂出了前厅要去书房,那下人才上前来报:“沈大人,大火已经灭了,只是……”
声音被忽然掐断,众人都望着他。
小厮看起来很害怕,咽了口口水,说话还有点结巴:“只,只是火场里除了大老爷的……另外还有一具完全的尸首,被烧的面目全非,已认不清是谁了。”
他这话说的其实很有水平。
除大老爷的尸首外还有一具完全的尸首,意思是除了钱咏果然被炸药炸的不太好看了以外,还有个人也被烧死了。
那么这人是谁?凶手还是倒霉蛋?
千澜觉得是倒霉蛋,但不排除倒霉蛋用心不纯,毕竟大晚上闯到大老爷书房里头,不像是寻常人该做的事情。
小厮还站在这里,欲言又止。
沈寂将他盯住,“你还有话说?”
小厮身躯一哆嗦,已经下了跪,自言名叫铁柱,看到了钱老爷拔刀自尽。
“你说什么?”老管家不敢置信。
铁柱伏地磕头,悲怆道:“小人恰好路过老爷的书房,看见有个很重的影子在门上,那人一杯一杯的喝酒,身形与老爷一般无二。”
“我就瞥了一眼,忽然就看到老爷放下酒杯,拔出刀便自尽了。小人吓得大叫,想要冲进去看一看,结果书房就在我眼前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