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终于到了端午节的正日子。
近来林家虽没甚大事发生。但是先设宴后赶姨娘,筹备节礼人手不够采买下人又一举搬空了人市,更要紧的是还带回家一位身涉皇家秘辛的京城第一才女。为了安顿这些人,府里大兴土木,建内学和手艺作坊供她们学艺生活,也是好不热闹。连串事情下来,便是精力旺盛如贾敏也觉疲乏。
幸而,端午节不涉祖宗祭礼等事,反倒宴乐游戏成分居多。
这日早起,贾敏按习俗领着黛玉挂蒿艾佩香囊,还与内学众女子一道包粽子斗百草……直玩到黛玉精疲力尽,才刚晌午就闹着要回房睡觉。
黛玉独自回房歇息后,就剩下林如海和贾敏相对而坐。
林如海衣衫半解,慵懒地斜靠在榻上,品着杯中雄黄酒,剑眉轩起,赞道:“好酒好酒!竟与市面上所见皆有不同。不知此酒夫人从何处得来?”
林如海有些微熏,望着贾敏的眼眸,深沉又魅惑。
她只对上一眼,便慌忙错开。
“还不是醇娘妙手。说来也奇,酒还是咱们府上之酒,她只沾唇一尝便知差在何处。水、糟、酒器统统没变,但是酿出来的酒便大有不同,简直神乎其技!”贾敏连声赞道。
“确实。便是受成前日出孝,我与他送此酒过节,他也称赞不迭。还说——”林如海故意卖关子道。
谁知贾敏因不敢看他,没理会他话中意思,打岔道:“罗兄出孝了?那我再请童妹妹相聚岂不方便了!”
林如海见伊人不解风情,星目微眯,忽地大手一招,正欲给他添酒的贾敏“啊呀”低呼一声,连人带酒壶载进了他怀里。
满屋子丫鬟婆子都还在,两个人却歪倒在一处。贾敏害羞,挣扎着要爬起来。
哪知手足并用间,酒壶一个没拿稳,酒水顺着两人胸前衣襟直流下去,转眼儿湿了一大片。
“哎呀!”贾敏只觉胸口沁凉,鼻端酒香混着雄黄药味,还有一股无法言说的酥麻瞬间撅住了她,彻底让她慌了神。
“来、来人。”贾敏慌乱唤道,语调绵软魅惑,越描越黑,羞得她赶紧住了口。
偏偏那个始作俑者却雷打不动,怀抱大开,半躺着享受美人投怀,还有闲心挥手辞退全部下人。
贾敏等了半晌始终无人答复,抬头一看才发现丫鬟婆子们都识相得狠,早都走干净了。
“老、老爷……”贾敏看着林如海越靠越近的俊颜,心跳如擂鼓,大声得两人都能听见。
“你喝醉了,我、我送、送你回去歇、歇息。”贾敏牙齿咬着舌头,囫囵话都说不好了。
“呵——”林如海轻笑一声,气息却全喷在贾敏脸颊上,晕红了整片香腮,“酒不醉人人自醉。”
说罢,不待贾敏回神,袍袖一挥,翻身将她牢牢压住。
“敏敏,你今日好——”
话分两头。
不提扬州林府贾敏和林如海如何琴瑟和鸣,单表京城内,也是满城雄黄,其乐融融。
荣国府内,王夫人例行公事来给贾母请安,刚踏进院门就听见里面欢笑之声传出老远。
“往后倒不能唤您老祖宗了,这样年轻貌美的老祖宗可没处寻去!”正是王熙凤的语声。
“呸!你个凤辣子!连我的玩笑都敢开。仔细我撕了你的嘴!”贾敏嘴上骂得凶,语调里却全是欢快。
“哈哈,凤嫂子说得是,以后我也不敢叫您老太太了,省得旁人骂我年纪轻轻却眼神不好,太太和老太太都分不清。”却是湘云在凑热闹。
众人再度笑开。
王夫人在外站了半晌竟无一人注意,紧了紧手帕,命金钏掀开帘子。
“何事这般——”王夫人刚起个头,众人看见她来竟不约而同住了口,她后半截话便梗在了嗓子眼。
主位炕上歪靠着的贾母也是笑容渐敛。
余下的如三春宝玉湘云李纨凤姐等均敛眉垂目束手站起。
“咳咳。”王夫人自觉尴尬,目光却也忍不住凝在贾母身上。
今日贾母一如平常穿得素雅端方只是外面难得罩了件浅绯色百福团花褙子,却衬得整个人面色红润,无形中年轻了许多岁,恍惚有了当年贾敏未嫁之时的风采。王夫人只看了一眼,心里便是一痛,嘴上却道:“老太太今日看着可真精神,只这件褙子不曾见过,该是你们哪位孝敬老太太的呀?”
王夫人一团和气地道。
贾母含笑不语。
宝玉最先接道:“正是姑妈所赠。太太不知,适才我们还在说,果然还是姑妈贴心,最懂老祖宗的。瞧姑妈送的节礼,样样儿都比我们的好。怪道老祖宗偏心姑妈呢!”
一席话说完,场面又有些冷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