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不解其意,疑惑四顾。
王熙凤不动声色冲他摇摇头。
王夫人却笑道:“这个自然。都说女儿是母亲的小棉袄,只是,儿媳怎么记得老太太身上这件衣裳不在节礼单子内啊?”
“哦。”贾母随口道,“敏儿心细,非说她们府上新招揽了一批能人异士,狠做出几件得意物事,和着家书又巴巴送了来,并不在端午节礼单上。”
王夫人却不知另有礼物送到一事,扫了王熙凤一眼。
王熙凤垂眸低首假装没看见。
湘云却插话道:“姨妈可真好,不止给老太太多送了一份。便是我们府上,今年端午也是两份礼单。就看我头上这只金钏,婶婶们都说便是瑞云轩也做不出这般精致的。”
湘云指着她头上一朵芙蓉缀珠八宝金钗道。
王夫人觑了一眼,果然式样新奇、巧夺天工。
“且我听婶婶们说,并不止咱们几家收到了姨妈的双份节礼。京城好些人家都收到了礼物,全都赞不绝口呢!”湘云火上浇油道。
“还有此事?我竟不知呢!”贾母半是惊讶半是骄傲地道。
“可不嘛!”湘云掰着手指头数道,“不算咱们自家,还有义忠亲王府、南安郡王府、北静王府、镇国公牛府……还有神武将军冯唐家、陈家、卫家。哎呀,憋死我了!”
湘云跟报菜名似的,一口气说了十几户人家,直憋的面红耳赤这才勉强停住。
众人被她模样逗得哈哈大笑。
只有王夫人竟是头回听说,从头到尾连半点风声也不知道,简直如同盲瞎聋哑。
跟在王夫人身后的周瑞家的,看着王夫人耸起的双肩,背后冷汗涔涔而下。
同时间,皇宫内院里。
皇后设了家宴,在御花园宴请一众皇亲。
义忠亲王妃陪在下首,东平、西宁、南安、北静王妃一溜儿坐在一旁。
众人饮酒赏花正乐呵着,义忠亲王妃忽然道:“东平王妃,你身上这衣裳料子我看着像鲛纱又不像鲛纱,莫非也是敏丫头送的端午节礼?”
“可不嘛!”东平王妃笑道,“她从来都是有心的。自打离京后,每年节礼都变着花样送。今年尤甚,送来的这料子我看比贡品也不差了。”
北静王妃也道:“到底是守着南边织造府的,人间天堂,连做出来的东西都透着水灵气。”
“哎呀,这么看来,原来咱们是人手一份了。我还当只有我得了呢!”南安王妃年纪最小调侃道。
几人这边厢聊得热络,上首皇后娘娘听着,倒吃味了,拈酸道:“怪倒本宫觉着今日你们看去气色都格外得好,原来是衣裳——”
不待皇后娘娘说完,义忠亲王妃便道:“并不全是衣裳功劳。应是这胭脂独特,擦了之后,我自个儿照镜子也觉得年轻许多呢!”
众人纷纷含笑附议。
皇后娘娘更奇怪了,“是吗?什么胭脂这般神奇,本宫竟不知?”
“却是唤作……”义忠亲王妃故作沉思道。
南安王妃抢道:“青梅嗅。贾敏信中说了是她闲来无事带着府里下人捣鼓出来的新品种,送给我们图个新鲜。”
“对,青梅嗅。”义忠亲王妃说着,命随身宫女取出一盒,呈给皇后娘娘。
身边女官接过后打开,皇后娘娘凑近了一嗅,只觉有一股淡淡的梅花清香。再想细闻,却寻不到了。伸指点了点,触手滑而不腻,对着镜子在脸颊上轻轻一晃,那抹艳色便似融进了皮肤里,飞快消逝不见。
皇后娘娘干脆接过镜子狠瞧了瞧,艳色果然似顽皮孩童拨云见日,又从里头底下显出来,和着如雪肌肤,恰似天边晚霞。
“妙妙妙!这青梅嗅当真妙绝!”皇后娘娘盛赞道。
皇后娘娘在潜邸时便陪着皇帝,如今岁数自然不小。
年老色衰,美人迟暮。可是,今日用了这青梅嗅,仿似旧日时光回溯。初见当时,他书房端坐,她倚门回首。
“难得皇后娘娘也喜欢,便留下用吧!这青梅嗅能得皇后娘娘青睐,万一以后选作贡品,还是敏丫头的福分呢!”义忠亲王妃调笑道。
皇后娘娘却上了心。
前朝里,义忠亲王也是一身鲛纱似的新衣光鲜亮丽站在皇帝面前。
皇帝看着这个明明比自己大好几岁,看着却比他还年轻的兄长,忍不住道:“皇兄气色这般好,难不成是因想好如何还林海那个人情了?”
义忠亲王掸了掸衣裳上压根不存在的灰尘道:“一万两报酬算什么答谢,既是还人情必得投其所好才行。他既然动用了内人嫁妆,本王当仁不让,也得还他一大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