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敏没想到当日所想当真实现,喜道:“贤弟高才,金陵百姓有福啦!”
本来正在偷喝童惜带来的桂花酿的童毅闻言却道:“金陵官场复杂,地方贵族世家又多,姑父那个性子,姑姑不怕他得罪人吗?”
童毅知道贾敏是荣国公嫡女,这话明着问童惜其实却是说给贾敏听的。
童惜瞪了童毅一眼。
贾敏见状笑道:“毅哥儿说得对,金陵那滩水可浑着呢!我既应你一声姐姐,少不得要送你们一份赴任的礼物。且别的不敢说,金陵的贾府旧人绝不敢给贤弟添乱。”
四大家族同气连枝,贾府发话了,旁人自然也会相让几分。
童惜坦然受之,举杯敬贾敏。
两人痛快对饮。
黛玉见状,也偷偷倒了一杯底的桂花酿,趁两人不注意,用袖子遮住脸,伸出粉嫩嫩的小舌头舔了舔。
“啊,好辣好辣!”黛玉从前只尝过醇娘酿的果子酒,都是又甜又香极为顺口的。今日猛地尝到性子颇烈的纯酿,可不是觉得又辣又苦十分难喝嘛!
“哈哈哈哈……”全程偷看林妹妹小举动的童毅被她生动活泼的面部表情逗得再忍不住捧腹大笑。
后知后觉的贾敏和童惜看见黛玉以手当扇呼呼喘气模样,也都忍俊不禁。
气得堂堂林妹妹站起跺脚扭身跑开。
头一个得罪人的童毅不需受命,自发起身赔礼去了。可惜,他一面赔礼一面气人,逗得黛玉时怒时乐,早把养生之道忘到了九霄云外。
两个孩子跑远了,贾敏才又拉着童惜的手道:“我知你和贤弟耿介,这些年又在山中守孝,手头定不宽裕。金陵不是旁处,单单年节走动官场应酬都是好大一笔花费。你我姐妹,不说二话。”
贾敏见童惜要拒绝,忙正色道:“又不是说要赠金给您。其实还是我要借力。你也知道,我从人市请回许多人才替我操持产业,如今都已慢慢步上正轨。就拿城东一字巷林家成衣铺来说,每日进项便是这个数。”
贾敏说着,伸出五指在童惜面前晃了晃,颇似柜台上盘账的老板眼光金光模样。
童惜忍不住要笑。
贾敏推她一把,正色道:“清官难做。两袖清风也得自有底气才行。何况你们去的又是那等富庶膏粱之地!我原便打算把产业开到金陵去。如今有了你们这位金陵知府助力,简直如虎添翼。你万万不可推辞!”
童惜也不是那等不知柴米油盐贵的假清高,点点头道:“两位心意,童惜在此代外子谢过。只是,亲兄弟明算账,我可以代姐姐管理,分成至多一成。”
贾敏原是打算全送给童惜的,怕她不答应,便欲说五五分成。哪知她先声夺人,直接说出了一成的话。
“那如何能行?你劳心劳力,只得一成收入如何能够?便是传出去,旁人听见岂不大骂我奸商小气万万不肯与我合作?”贾敏佯怒道。
“合作?”童惜不解,她原当此事只是贾敏为他夫妻前途计议而一时兴起,却不知她还有深谋。
“正是。”贾敏目光望向远处,沉声道,“咱们女子困居后宅,无有作为。出身富贵夫妻恩爱的,还能天年可盼。剩下命途不济的,终身攀附男子。若再无儿子兄长傍身,简直无立锥之地。更别提那些因家族获罪平白受牵连的……”
贾敏面色阴沉,所说却正是天下女子梗在心头的一根刺。
童惜从小被视同男子一般教养,学问才华不让乃兄。童太傅在世时就曾说,若童惜也能下场,当不出三甲。她本就不是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听着贾敏话语不由点头连连。
贾敏见状愈发说得深了,“男主外女主内。女子只有一方走不出去的天地,不能入仕不能从军,经商务农以至三百六十行无不被抛头露面恶名所拦。便是我等诰命夫人出入也必得丫鬟婆子小厮仆从紧紧跟随,亦没有半分自由。有心一展拳脚,奈何无人可用,处处都是掣肘。”
童惜深有同感,不住点头。
“如今我侥幸得了老爷支持,又有许多人才,好不容易搭起一个架子。更明白了孤掌难鸣的道理。我痴心妄想,想创一个女商。”贾敏直视着童惜郑重道。
“女商。”童惜把这两个字在心头念了又念,猛地一拍桌子,扬声道:“蒙姐姐不弃,请算妹妹一个。”
“好,一言为定!”
一阵清风过,桂花缓缓飘落,香传十里。
若干年后,贾敏和童惜桂园结义的佳话也同金秋桂子一般纵然花落清香犹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