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翎推开腰上的手,“玄洲,我没时间同你闹。”
不慌不忙在梨花木椅上坐下,玄洲慢悠悠地拿起手边釉色茶杯,细品一口,挑眉道,“你觉得,我在和你胡闹?”
十年不曾见面,叶翎绝不相玄洲对他有深厚感情;相比之下,他甚至更倾向于玄洲想利用自己在玄青宗的地位,作为与大皇子争夺王位的筹码。
司尧还在一旁站着,面露怒色,再一口回绝必定引来更大的争吵;可距景曦堕魔只剩半月,如果自己真的护不住,任人将他带走,那所有事情就都不受控了。
当务之急是将人稳下来,安然挨过余下半个月后,再处理玄洲和暗卫的事。
“婚姻大事并非儿戏,我需要一个月时间考虑。”叶翎心中盘算,字字斟酌道。
玄洲用手撑着脑袋,桃花眼轻眨,“你是在和我讲条件?”
“否则婚约直接作废,”叶翎冷冷道,“你知道,没人能替我做决定。”
“吃软不吃硬,我喜欢,”玄洲轻拍两下手掌,脸上笑意更甚,“我答应你便是,不过,阿幽会跟着你。”
“万一我未过门的媳妇和哪个野男人跑了,就不好了。”
这回叶翎总算是点了头。
“那我便静等佳音,”话语一顿,男人笑容依旧,只是眼中闪过一丝凉意,“但若我找到其他证据,小叶也得乖乖将人交出来。”
话毕魅影一闪,玉杯落地,座椅上的男人消失不见。
屋内仅剩叶翎和一言不发的司尧,安静的可怕。
平心而论,司尧对他确实处处惯着,即便是怒火中烧,方才也没对他说一句重话。
念及此处,叶翎不由得有些愧疚,倒了杯热茶,硬着头皮递上前,“......二哥。”
果不其然,话音刚落便见司尧紧皱的眉眼松动,斜了叶翎一眼,冷声道,“你也知道自己胡闹,心软护短也要有个限度。”
“二哥总这样说,那日擂台比试二哥又何尝没护短?”叶翎心平气和道,“若今日众矢之的是云锡,二哥也会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出去吗?”
司尧闻言双眸一沉,神色有些动容,终是无可奈何心地叹一口气,“罢了,天色不早了,去喊景曦用膳吧,好歹也夺得魁首,一同庆祝一下。”
抬眸张望一眼,见门口没有等候的小厮,叶翎便知道景曦还没回来;同司尧将天机阁机缘一事说清后,叶翎将人送出院子,转身回了偏厅。
空无一人的偏厅内,有张足以坐上十数人的红木圆桌,丝绸锦缎的祥云餐布上摆满了各式精美的菜肴,甜的咸的荤的素的,应有尽有。
这桌精心准备的佳肴,是叶翎早就吩咐人去准备的,就是想犒劳叶翎与余怜这几日的辛苦;而现在余怜先行告退、景曦不知所踪,这些菜便只能生生放着,任由其由热变凉,在清冷月光下仿佛镀了层柔和银光。
赏心悦目,却也难以下咽。
按理说,过了这么长时间,景曦应当早已从天机阁回来,但他并没前来请安,叶翎又不好总派人去追问他的行踪,略一思量,最终就此作罢。
留着一桌毫发无损的饭菜,叶翎喝了杯温茶,吩咐门外小厮收拾干净,起身穿过长廊,走过景色宜人的前院,离开小院来到一处僻静的湖边。
沿着湖边一路前行,湖面波光粼粼,中央有成对的灰鸭徐徐游过;沿岸种了一排柳树,纤细枝条伴着晚风左右摇摆,很是好看。
突然,叶翎像是发现什么似的,放慢脚步。
青年坐在一棵柳树旁,背靠树干,修长笔直的一条腿随意伸展,左手搭在另一条腿上,手中握着青白色酒壶,脚边更是撒散滚落一地。
对他人前来毫不知情,青年晃晃手中酒壶,放到耳边听了听,然后随手丢在脚边,喉中滚出一声沙哑的低吼。
眉心一皱,背影和声线太过熟悉,叶翎上前几步,看见歪在树旁的黑剑,终于出声,“......景曦?”
大晚上的不回去,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做什么?
青年身形一顿,整个人僵直在原地,低垂双眸,乌黑细长的睫毛轻颤,脖颈通红,后颈有一块明显的凸起。
一身的颓靡气息。
听见声音,景曦用力甩甩脑袋抬起头,费力地眯着眼睛看人,好一会儿才辨认出来,“师、师尊......?”
“你不是去天机阁寻机缘了吗?怎么在这里?”青年身形不稳,酒气浓郁到刺鼻,叶翎想伸手扶他,“还喝成这样?”
景曦侧身躲开,摇摇晃晃站起身,扶着树干稳住身子,看着叶翎自嘲一笑,“师尊,有人告诉我,曾经对我很好的人,不要我了。”
他的双颊通红,一双黑眸沉沉盯着叶翎,目光沉静而犀利。
以为景曦知道司尧同意探视他记忆一事,叶翎不好评判,最后只有一句,“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谁都有身不由己的时候。”
“身不由己......”景曦喃喃重复着,眼中最后一丝光点消散,“好一个身不由己。”
晚风吹动眼前碎发,青年在叶翎持续的注视下偏头望向湖面,许久后突然开口,“只想安安静静地活着,原来也这样难。”
沙哑的低喃随风消散,几步外的叶翎并没听清;正想开口询问时,只听远远几道爆炸声响起,天边突然亮起七色烟火,绚烂了整座夜空。
伴着身后一阵欢呼声,几名玄青宗弟子从远处假山一窝蜂的跑出来,将两人围在中央,一齐大声喊道,
“恭喜景曦夺得大会魁首!”
云锡从人群中走来,嘴里叼着根柳条,包着纱布的手锤了景曦一拳,“你小子是不是以为我们把你忘了,才一个人在这儿喝闷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