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偕伴而行，到了桥边，窦侃又在前面开路，挤到了栏杆处。路上窦侃又买了点心、蜜饯、干果子，两人一边吃一边说话，一边看风景看对方。

侬见那月满无缺，侬见那胶若似漆，侬晓得伊心，侬知得我心。

春风十里送花开，伴君一路说笑语，情人两眼看，共有心跳时。②

正甜蜜间，窦侃右耳却听得后方，有一年轻男子声音。

“衙内，恁且看前面那小娘子，端的是美啊！”

窦侃一愣，心中不由破口大骂：不是吧，又来！

这回，窦侃冷汗下来了，自家清楚自家事，亏得上次老牛和大壮在，要不然非得被那恶黑汉曹丙给用拳头捶死不成。这次可怎么办啊，走时特意没叫老牛和大壮一块来，不想让他们成大号的电灯泡嘛，可没想到今天又遇到了这事，这也是太倒霉了一点吧！要不然我先喊救命好了，让袁月先跑，我来拖住他们。

正当窦侃又准备“舍身取义”，大喊救命，让袁月先走，满脑子胡思乱想之际。耳边却又传来正处于变声期的男人特有的“公鸭嗓”：“美，美你个头啊！天天就想女人，俺带你出来都嫌丢人。下回可不带你出来了。”

窦侃转身一看，一十六岁左右的少年身穿锦衣，头戴交角幞头，正用手掌打着一仆从的脑袋。

“衙内，衙内！俺错了，下回还带俺出来吧，俺一定给恁涨脸啊。”

少年显然打的不重，仆从只是连连告错，想下次再出来玩。

窦侃看着看着，却感觉不对。细细一打量那少年才觉出问题来。

那少年生得一张国字脸，虎目熠熠，但是面黑无比。若这人全身都黑，窦侃那认为就是遗传或是晒的，但是这少年奇就奇怪，脖子白皙，露出来的胳膊也是很白，符合富家子的形象。

这倒是个奇人啊。窦侃心下便记住了这少年。

“小侃哥，恁看什么呢？”袁月见窦侃半天没说话不由也转过头来，顺着窦侃的目光也好奇地望向那少年衙内。

“没啥，也就看那少年奇异相貌，不由多瞅了几眼。”窦侃也不说他刚才多么慌张，就差点大喊救命了。

那衙内与仆从走远之后，窦侃也不再想了，就与袁小娘子继续游玩。等两人都尽兴而回，快到亥时③了。

与袁月分开后，窦侃自己走回明月茶坊的路上，不禁又思索起了那个少年衙内，把他的特异相貌、年龄、衙内身份一组合，思索了头脑里的史书，窦侃一拍大腿。

“娘嘞！他不会日后的‘黑面相公’王德用吧！这可是一条粗壮的大腿啊，哎呦喂，竟然没有抓住，真的是难受啊。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他父亲王超此时是这东京城中禁军的第三号首长，殿前都虞候，端的是高官啊。”

窦侃这一路回来，那真是连拍大腿，悔得不行，走路都快一瘸一拐起来了。倒不是窦侃这么势利眼，而是那天在监狱大堂之上实在是把小侃哥吓的不行。不听解释先打一遍，这谁受的了啊，在刑讯逼供如此严重的古代，还是老老实实找根大腿抱着，这才能有机会辩解。而且，这王超、王德用在史书里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嗜好，反而都以御下有恩而称。惜哉，惜哉，当时应该去搭讪的。

却说，走着想着，回到明月茶坊倒也很快。

窦侃走到茶楼大堂，却是有点懵懵的。只听得大堂内：

莺莺燕燕，似有鸟语花香。叽叽喳喳，清脆要落玉盘。

香粉扑鼻，红黄蓝绿迷眼。唐东家道，恁看那人来也。

究竟这是怎么一回事呢？却说还是要从今天下午那个大木牌子说起了。

富贵人家的仆从女佣出来买菜、买饭、买酒的时候，都要留意街上有什么趣事、奇闻、变化，回去与未出阁的小娘子、家中大妇说说，当是平日无聊时解闷逗乐。

今日这气派的明月茶坊的牌子一出来，就有仆从注意到了，这东京城中无论内城、外城，也没听说哪里有评书呀？就是那什么耍子都有的朱家桥瓦子也没这样物事。而且看里面的茶客还不少，一个个都是聚精会神，专注无比，岂不是个奇闻逸事？

因此不少男仆女佣都回家说了这件新鲜事。

那些富家的小娘子、小姊妹、大小妇人平日里也是经常在一块玩耍，你知道就是我知道了，有那些好奇心旺盛的小娘子就呼朋引伴地到了晚上，想来看看这明月茶坊的“窦评书”究竟是何许人也，做得究竟是什么事。

①辟积，衣服上的褶裥。

②作者君写到这不由心酸落泪，单身狗写两人的爱情生涯，真真是难受啊。

③晚上九点到十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