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一路向南开到了目的地，严皓找了一块空地，把车轻轻地停好。童忻还没有醒，也许是真的太累了吧，严皓看着她心想。

他最近时不时会想到那天在高尔夫球车里，童忻用手感受着迎面吹来的微风，笑得天真无邪。她的笑容就像黑暗中唯一的一束阳光，在那一瞬间，照暖了他孤独而封闭的内心，虽然很快又恢复黯淡，但却足以让他时常想起。

过了不知道多久童忻才慢慢地醒过来，她揉着惺忪的睡眼，问道:“严木头，我，我睡了多久？”

“很久了，我们已经到了。”

童忻慢慢地恢复了精神，她跳下了车，在巷口的树下，呼吸着新鲜的空气，伸了几个懒腰。

“石头巷？这是什么地方，你带我来这干什么？”童忻看着巷口的石刻，有些疑惑。

严皓边在前带路边说:“你等会儿就知道了。”

童忻心里暗骂，你这严木头，还故意吊人胃口，但骂归骂，还是整理整理了自己轻柔的短发，好奇地跟上了严皓的步伐。

不一会儿，二人就来到了一栋看上去还比较新的高楼，上楼来到了一间向阳面的房间门口，严皓掏出了一把钥匙开了门。房间里面的陈设非常简单，一张床、一张桌和一把摇椅，四周的墙上密密麻麻地贴着许多照片和资料。

童忻取下其中一张照片，定睛一看，顿时大惊道:“林生？这难道是孙灿禄的家？”

“嗯，石头巷就是二十年前大溪村的安置地，所以孙灿禄才会回到这里。因为是租用的，而且这里地处郊区，是南区最大的务工人员聚集地，龙蛇混杂，房东并没有登记他的信息，因此连警方也不知道他住在这里。我们也是花了很大功夫才查到的，可惜他在潜逃以后就没有回过这里，这几天租期要到了，我已经让老邢把这里给重新租了下来。”严皓道。

“你们？”

童忻一直非常好奇，严皓能调查得这么深入，光靠他和邢讳两个人显然是不够的，他的背后肯定也有自己的团队，就像童忻背后是闫玲、彭越和重案组的其他警官一样。

严皓看出了童忻的疑惑:“不瞒童警官，你上次差一些就发现了我们。”

“那个书架背后的墙。”

“是的，那是我们中心的入口。”严皓道，“之前是我太小看童警官了。”

“什么中心？”童忻问道。

“我们小队的指挥中心，和你们重案组一样，我们也有人留在中心负责收集资料和支援。如果童警官愿意，随时可以加入我们，加入白鲸。”

“白鲸。”

童忻轻声地默念这个名字，然后对严皓说道:“还是不必了，我们不是一路人。我是个警察，我们是在法律的范围内执行正义，而你们是在法律的范围外寻求正义。”

严皓听完沉默了，眼前这个小姑娘虽然古灵精怪，却洞若观火。她经常会做出一些出人意料的事情，说一些出乎意料的话，但细细想来却都有其道理，严皓似乎越来越欣赏这个实习小警察。

“童警官，不，童忻，我可以这样叫你吗？”严皓问道。

童忻点头示意。

“你真的是个与众不同的女孩，如果可以，我想和你做个朋友，不带任何目的的，纯粹的朋友。”严皓黑曜石般的眼睛盯着她，认真地说道。

“你真是块木头，当朋友就当朋友，弄得这么认真干嘛，无趣。”童忻嫌弃地白了他一眼，转过头去，但是她明显感觉耳朵有些发热。

“严木头，你们为什么自称白鲸？”沉默良久后，童忻俯瞰着整个石头巷，问道。

严皓抬头看着天，沉默了一会，说道:“童忻，你觉得鲸是一种什么样的动物？”

“很大很大。”童忻一头雾水，她只知道鲸是世界上最大的动物，但不懂严皓的言中之意。

“强大而温柔。”严皓说道。

是啊，鲸是最强大的动物，它们的体型可以达到几十米，是真正的海洋霸主。但它也是最温柔的动物，没有因为自己的强大而像鲨鱼一样嗜血而生，还经常允许一些小鱼吸附在自己身上，免费搭车在海洋中穿行。

童忻会意，要想战胜黑暗必先堕入黑暗，严皓身上背着血海深仇，他想要靠自己的双手复仇，他必须要让自己变得强大无比，同时他也必须时刻警惕，让自己战胜仇恨，不能被蒙蔽了双眼，放纵暴戾的自己。于是，他将队名取为白鲸，提醒自己，变得强大的同时也能够温柔对待一切。

“原来如此，白鲸...”童忻低下了头，“对于你的遭遇我表示真的很遗憾，但你放心，总有一天我会帮你抓凶手，还你一个正义。”

“谢谢你，童忻。如果有一天，我变成了一个十恶不赦的人，请你一定要阻止我，不论生死。”严皓看着童忻的眼睛说道。

“不会的，严皓，你一定要坚持住。法律就像个不成熟的孩子，虽然它现在没办法给予你们想要的正义，但是你们要相信，等它长大成熟的时候一定不会忘了你们，你们最终一定能得到想要的正义。”童忻的眼神坚定。

两人一起望向远处，沉默着，各自怀揣着心事。

不知过了多久，童忻先打破了沉默:“所以，严木头，答应我，你要坚持到那一天，不要变成那样的人。”

“嗯。”

童忻像是松了一口气，看着严皓的眼睛，露出了纯真无邪的笑容，深深地印在他黑曜石般的瞳孔里。他也笑了，那是他很久不曾有的，发自肺腑的笑。他暗暗发誓，一定会遵守约定，绝不辜负朋友的信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