里正见三人如此,索性放了茶,叹一口气道:“乔大夫刚从外地回来,怕是还来不及了解近来发生的三件事,这第一件啊,就是昨夜,我家小孙女和村里的小孩子们调皮出去玩到天黑,竟然撞见一件丑事!“
说到这里,里正面色一怒:”我们村那未婚的姑娘周翠翠竟然和四十多岁的老鳏夫孙屠子正在一棵老槐树下,行污秽之事,那些小孩子哪见过那等阵仗,都吓得当场哇哇大哭,后来引来了一堆举着火把而来的村民,那周家人拒不认两人私情,扬言是孙屠子强奸,孙屠子气不过,把两人四年前就早有的私情抖了出来,原来他们都约好了,这四年周翠翠每和他勾搭一次,他就送一斤猪油给周家人吃,周家左右邻居都可以为他作证,周家人一直吃他送的猪油吃的可欢了。”
里正说到这里,气得肝火直冒,牙痒恨道:”天下竟然有这样狗屁之事,周家人原来是心甘情愿卖女儿的!合着他周家姑娘的清白身子就值几斤猪油钱?当初她未婚夫许文延出了和县里那阮家小姐的丑事,大家还可怜她,怪许文延负心绝情,原来这姑娘早就不守妇道了,亏得人家许文延运气好,没真把那样的姑娘娶回家,否则怕是他许家祖先的棺材板都要盖不住了!”
“喝口茶消消气,气大伤身。”乔大夫面色平缓开口劝了句,又问:“那这事跟你家小孙女这么早下葬有什么关系?”
里正点头把茶喝了,这才缓过气,回归正题道:“我家小孙女今天出门好好的,就去山坡上摘个枣,无缘无故倒在地上断了气,村子里老人说是昨夜那种腌臜事煞了孩子,有煞气上了身,要赶紧埋了,不然村子里的人都会倒霉,鬼神之说从来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我又身为村里的里正,岂能不为村子里的人着想,所以,我眼睁睁看着一堆村民把孩子带出去要埋,这不就赶忙去县里找您来看看还有没有得救,好在一切都来得及,我这小孙女平安无事。”
里正心中感激之情又溢,端了杯子,方杭生会意,又倒了杯茶,里正这才诚恳敬下这一杯。
几人饮过,慕清颜放下茶杯,看他,好奇问道:“里正说发生了三件事,不知别的两件是什么?”
里正见慕清颜开口,也不隐瞒,忙道:“这第二件,就是今早突然冒出了一件传闻,说是阮家为了讨好如日中天的洪家,一直往洪府送美妾送不断,最后,阮家老爷知道已有家室的洪家少爷看上了自己的嫡亲女儿,竟然黑了心肝要让她去给洪家少爷做妾。”
“那日,洪家老爷去商量婚事,阮家小姐也是个烈女子不堪受辱,扬言宁死也不嫁,差点就当场自了尽,气狠了两位老爷,当时正巧被阮家教书先生许文延撞见,看不过去为阮家小姐说情,却不想黑了心的阮家老爷和洪家老爷竟然诬陷他与阮家小姐有私情,把两人送官法办,官府这才除了许文延的州试名额,阮家又把得罪了洪家的阮家小姐给赶出了家门。”
里正说的一阵叹息:“阮家送美妾之事虽然做的隐晦,但不少人都曾见到过,而且那许文延也是浦溪县颇有才名的秀才了,我从小看着他长大,知道他的为人,当初就怎么也不相信他会干出和千金小姐偷情之事,想不到真相竟是如此,倒是难为那孩子了,他和那阮家小姐也当真可怜,实在令人唏嘘啊。”
“是啊,当真令人唏嘘。”
慕清颜把茶杯放唇边轻抿一口,看着身边一派从容的祁辰,声音低低传过去:“不愧是祁大神童,故事编的不错。”
祁辰闻言,慢条斯理喝着手中茶,没看她,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对于她的夸赞,嘴角微不可见的扬了一扬。
“那第三件事是什么?”慕清颜放下杯子,继续问道。
“这第三件事,”里正继续道:“就是今早一大早县城里到处洒满了飞纸,说是江州大营韦洪都尉中饱私囊,与深得知县大人信任的知县大人的族亲何秀才勾结衙役作山匪强抢民资,一次不巧被许文延发现,许文延不齿何秀才的龌龊行径,两人昨日这才在街上大打出手,这何秀才虽还是白身,早就在县衙混得如鱼得水,所以可怜的许文延伸张正义不成,反被抓进了牢里。”
里正说到这儿,连连惋惜。
许文延是村子里难得读书的好材料,这接连几件事,把人前程硬生生给毁了。
慕清颜听得却低了头,直忍着笑。
这三件事,估计除了第一件是真的,后面两件大都半真半假,偏生老百姓最爱说道这些事,有了五分事实,再加一个刻意引导的定论,就可以跟着那定论联想出十二分真相。
如今,满县城的百姓都该同情许文延,上县衙为他喊冤去了吧。
……
浦溪县衙,公堂栅栏外站满了人,老少穷富,长衫短褐,都伸着脑袋,擦着热汗,瞧着那空荡荡的公堂,摸不清什么状况。
今个儿出的事闹得满城风雨,茶馆食楼都谈论着这件事,众人只听说两个犯人都被绑了扔在县衙门口,后来被衙役带了进去,就再没了下文。
如今已是大中午,公堂之上,还没个动静,连个衙役的影子都见不着,更别说现在应该进行审讯的犯人和知县大人了。
“伯父,我冤枉!”
县衙前厅里,何秀才跪在地上,拽着上座的何知县袍子的下摆:“伯父,您知道的,我根本没有和那个什么韦洪将军勾结衙役作山匪强抢民资,我常和衙役走得近,全是因为我和表妹关系好,得她几分照拂啊!”
“几分照拂,我看是你在床上对她深有照拂吧!”
何知县不屑冷哼一声,低头嘲讽看着他:“关系好,都好到床上去了,你真当本官是傻子,什么都不知道!”他一脚嫌恶的踢开了何秀才。
何秀才在地上滚了几滚,又狼狈爬回来,急切叩头:“伯父息怒,息怒,是表妹,是表妹她逼迫我,你也知道表妹她就喜欢玩弄书生,我,我实在是迫于无奈,伯父,真的是表妹她逼迫,”他满头大汗急道。
“够了!”一声官威十足的冷喝压下来,
何知县沉面盯着他:“本官没心情听你们污七糟八,你们私底下怎么玩本官不管,但无论如何,不能丢了本官的面子,何秀才这个你可明白?”
他声音陡然轻扬,别有深意看着何秀才。
何秀才抬头迎上那目光,读懂那威胁之意,一惊:“伯父,那我和衙役走得近之事如何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