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很了解自己,知道此般年纪,是男人最具雄性气息的时候。
他师从威远将军,在西京北地初任虎贲郎将。久居军中,难免经常操练,浑身上下,流畅的肌肉线条最是令他引以为傲,曾有不少女人馋他身子且意欲攀附于他。
换句话说,西京那些青楼楚馆,只要他在,别人玩的那都是他挑剩下的。
对比之下,他看着对面那个行事畏畏缩缩、体态略显佝偻的高官,暗自嘲弄:
这上了年纪啊,就逐渐丧失了男人天生的朝气,除了等着将来倚老卖老又还能剩下什么。
尽管对方衔职高,他心中还是泛起一种由内到外的优越感。
“从西京调任兖州此事非同小可,说起兖州,虽不比京城遍地都是权贵,但也差不了多少,仍是水深得很。”对卫迎铮此刻荒谬的心思全然不察,元诚漫无目的地瞥向别处,接着道,“你可不要懈怠,莫要胡乱招惹是非,给你叔父添堵。”
诚然,好歹是从他这儿举荐过去的,也是怕给他自己添堵。
“元大人谨小慎微,卫郎当然无可厚非,可是……大人啊。”有芒光从眼底一闪而逝,卫迎铮双手一摊,仰头撇撇嘴,“对京瞒报也不是我们敢做或是担得起的。”
蒙着绣缎的漆木桌面上猛然生出一道闷响,须臾——
有哐啷一声脆响砸在地上几乎刺破耳膜,紧接着有隐忍的斥声传来。
“你在说什么?!”
“抬头!”
他识相地抬起头,只是,双目一瞬不眨地盯着桌面上那只握紧的拳头。
拳底已经泛红。
“一路上,我不是和您谈过了么?您这么独具慧眼反而叫我说?”他收回视线,半曲着左腿,俯身捡起地上那只已经破了一角的瓷杯,转口悠悠道,“您要我说什么?”
他起身,朝着元诚越走越近,捏着杯柄将茶杯轻轻放回那人拳边时,全身的动作却忽地停滞。
元诚疑惑地蹙眉,微微侧目。
只见那人指尖停在杯柄还没有离开,又抬起另一只手摸着下巴呈思忖状,忽然就瞪大眼睛神情愕然:“噢!难道……您真要我说那两个字么?”
看着那张挨得极近的脸元诚连忙倒吸一口凉气,几日前重复在他脑海里夜夜困扰他入眠的这个声音又在脑海中腾地炸开。
——反贼?
——奸党?
这声音不是眼前这渣孙的还是谁的!
那晚捱过僵持后,二人明明都商量好了,将事情烂在肚子里,今日竟敢又旧事重提!又提及了!
嗬!
爪牙遍布的京城,有时候只是因为口无遮拦,便会引来杀身之祸。
“住口!”元诚一口气差点没缓过来,两个字几乎是吐出来的。
“您做好表面功夫当作无事发生,是因为您知道他们是冲我来的。”面对威慑力,男人仍旧不知收敛,摆出咄咄逼人的架势继续喋喋不休。
“也罢,就同您说的一般,那些人充其量不过一群势利分子,没什么可慌张的。”
“谁不想升官儿呢,有身份加持自然是好事。以后您是可以当个甩手掌柜,而我呢?呵呵,是了,自有叔父会保我。”
终于还是没有提及那两个字,元诚松了一口气,佯怒道,“卫三郎!你是成心想气死我!”
“元大人,宫里正在调查清河府的事,想必很是重视。”卫迎铮却似是忽然转性,压低了声音,“杜参将被一伙来历不明的奸佞谋杀,从军状令上的描述细细比对,您不会看不出来,与我们遇上的这一路人极其相似。”
“可为何不上报朝廷?尽管没有确凿的证据,但这也算是提供了线索,就算谈不上功劳,陛下也会念及您的好。”他问,直起身子与人拉开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