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从妆奁台下薅出一个锦盒,盒子里装着荣升票号的印信、庆源纪年的玉珏、一枚镂金镶铃绣球……
宋知熹捻起盒底的三只银针,眼皮子抽了抽,喃喃道这扎眼儿的玩意儿煞风景。
小户里搬出炭盆取暖,更不消说朱门大户的府宅,暖起的地龙足以让满室春晖。只是由于戒严的缘故,这一年冬期,京城的景象格外清减,只有在年关过后的那一段时日,各大酒楼的设宴才陆陆续续有了回暖的迹象。
年关一过,遴选太子储妃一事就被慢慢提上日程,虽然传言人选已经内定,凌家三小姐凌七妙几乎顶着头筹,但规矩不可偏废,但凡入了流的门第,适龄女子都要先在内廷的花名册上走一遭,届时再入宫参与甄拔。
只是有的人很荣幸,选妃的事情八字还没一撇,就要先替各位准储妃去东宫一睹繁华。
正值年初,御街上的槐花香漫过四肢百骸。
宋知熹去荣升票号交了印信,还未去一品香托秦十八帮忙,就被几个宫装打扮的女娥当街拦住了去路。
“是宋知熹宋姑娘了吧。”对她福身道,“杜良娣怜惜姐妹血亲之情,这几日时常挂念姑娘,请宋姑娘入东宫一叙。”
宋知熹原先还有些惊诧,甫一听见“杜良娣”,心里便知晓是哪位贵人了。
宋知熹颔首微笑。顶多是心血来潮要见她,称是挂念她,“几日”都绝对是夸大了。
去年秋猎的时候,她就听说,太子贺韵在赏花宴上难得宠幸了一位美人,事后又将那女子顺势抬进了东宫。
有风评称,太子还是三皇子时,就是个薄幸之人。况且未来储妃这一层姻亲还未下定,各大世家盘根错节的攀亲之心还没彻底理清,眼下这么快就给了良娣的位分,要么是二人情深似海,要么就是……怀上了子嗣。
宋知熹幽幽一叹。
皇太子仍敢袒露真情,倒是她以小人心妄加揣测了。
宫里人现身难得一见,她这么势单力薄地被堵在路上,惹来一些人偏头围观。但看酒楼窗棂边的交头接耳、成衣店铺里的探身耳目,就连一些过路的官卫都下意识地对这里格外留意。
姑且当了人家半个多月“表姐”,能与她掰扯上“姐妹”这层关系的宫人,除了杜念儿再也没谁了。这般想着,她就准备硬着头皮,对轿辇里的人见礼道声万福。
轿辇四壁是镂空的兰纹,轿帏软帐,锁珠作帘,只一眼便可发现,轿辇里头根本就是空的。
看出宋知熹眼里的一瞬间错愕,宫娥笑了笑。
一晃神明白过来,宋知熹顿时心下微恼。这女人就差把恃宠而骄写脸上了,能想出抬出宫轿当街揽人这种做派,就是拿定她不敢当街拒绝?!
“宋姑娘会错了意。良娣身娇体贵不便接触风尘,所以只唤我们来接姑娘回去。”说话的宫娥一直将不深不浅的笑容挂在脸上,彼时还有意无意地掐了掐指节,“按照出来的时辰,怕是已经在宫里等候姑娘多时了。”
话毕退开一步,两边的宫娥作势展开手臂,让道,“请上座。”
东宫啊……
宋知熹定了定眸。
随风翩飞的裙带耀武扬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