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知熹被引入东宫后,是在一座配殿被接见的。
宫婢见有客,从殿旁走出来,拾起鸽羽掸子在她身上轻扫几下,挨得近了,捕捉到一丁点清奇,这才定了心神,认真地,朝她微微睇去一眼。
宫婢在东宫里当值,也有些时日了,知晓前殿那处,长廊水榭旁的跸道上栽了许多贡园珍品,她看着这个女娥,想她从宫外被召来,没惹上风尘,倒是沾了一身玉兰春的清香。
宋知熹的两道视线停顿在殿内,她唇缝略开,嫣红的唇胎后掩着两颗瓷釉色的前牙。
仿似情绪有些迟滞。
杜将军死后幸得圣恩垂眷,朝廷为其追封武德哀衔、赏赐金饼以示告慰,昭告一出,祖家旁支的几位叔伯子侄便决定从各地会面入京代亡亲谢恩。
一众人得了杜老夫人的首肯,索性举家搬迁进京,安顿好生意经营后,就定居在了年前就已经扩建完毕的将军府内,汇成了新的一大家子,就好似几兄弟分家前一样。
眼观杜念儿,虽然不指望家族撑腰,但,且不说如今有了良娣这一实打实的位分,既然有太子为她傍身,怎么都会能凭添几分底气。
于是乎,在此之前,宋知熹就已经做好被人颐指气使的心理准备了。
听一旁的宫婢提醒她拂毕,她才迟迟放下支起的手,迈步入内。
杜念儿容光焕发,曲裾形制的香云纱极美,头发丝儿被头油打理得一丝不苟,钗钿簪珥零星点缀,雪白的双颊上,是妆粉也遮掩不住的喜色。
甫一见她,杜念儿就从榻座上迎了过来,一口一个表姐开始寒暄。
宋知熹尬笑,主人不开口,她这个客人是不会去询问召她的缘由的。
待杜念儿寻了由头把所有婢女打发出去,宋知熹不由得坐直了身子,方才回响在耳畔的玩笑话慢慢热络不再,慢慢结上了一层冰渣子。
此刻对坐,两人都觉得颇有点微妙与怪异。
宋知熹干笑两声。
“问良娣安。”
话毕,良娣抚摸着一玉藕的动作顿了下,指尖停在短节上,脸上的笑意就明显寡淡了下来。
宋知熹看在眼里,一颗心悬就跟着了起来,暗道这位杜良娣怕是真有心事。
“宋知熹,在宋府借住的时候我就打听过你,你常做药膳,就算与药膳门铺中的人来往的交情不厚,想必对其也有一番辨识……”接着,杜念儿声称最近身子不爽利,说今日请她来,就是特地想让宋知熹帮她从宫外带些药料。
列举一二,尽是暖宫滋养的功用,可见早已作了一番功课。
“你不用担忧,采买一点儿药膳而已,不是什么大事,但若你真的有难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