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陵商有三大票庄,平朔大德通,蕲州济昌元,今我临清荣升也幸能忝列其中。”
贾老爷语气涩楚,“生意上,我老贾尽管沾满铜臭,倒也自诩清派,不曾惹来染指民生膏腴之讥。”
“也没做过什么事情,大到足以冒犯到皇帝的忌疑。”
不知到底是因为言及帝王才变作神经紧张,还是出于别的什么,说话之人的神情竟也显得铿锵激动。
他说着,就走到了屏风前,观其上山川盛宴图。
就在一个时辰以前,票号的杂役正在西门临街口卸下刚由镖师护送入京的钱货,将要呈给他缴库点验,不待几位长随提点,他便察觉周边异样的窥探。
他贾风能将生意到京城,没少经事,与官宦接触的经历更不在少数,甫一洞察来人的身份,他便知道,必定有事埋下了症结。
贾老爷抬臂,顺手扶上了一根将蝉纸做成的榴枝,大有一种摧花之势,而那檀桌上摆着的,正是一只供瓶。
取松柏枝之大者,插于金红烧纹的供瓶中,缀以古钱、元宝、石榴花等,谓之摇钱树。
“不吉利!”一声惊呼以不轻不重的分量悬在了众人的嗓子眼,最后还是在喀吱一声折断中被草草咽入腹喉。
宋知熹抿唇端看,她琢磨着,大东家这样起了个头,大有一种有意无意的威逼之感。
于是乎,她就单手托起了右腮。
方才片刻,她已经听蔡杏对众人复述了原委。
她是带着四海商行的一角信誉入东的,自是没必要瞒她。
“都说开诚布公,只需要一个引子就够。实不相瞒,早在这批东西在运来的一路上,我们护镖的人就知会于我,称,他们好像已经被盯梢了。”
大东家顺着话头说下去的同时,宋知熹颇有预感,她抬起眼来,就见贾风也正好转向她。
“眼下荣升此事,可能牵涉内廷。宋姑娘,尽管超出了不打探皇私的规矩,但弄清楚症结所在,还是得托你相助。”
宋知熹沉吟半晌,垂眸摇了摇头,“怎么会呢,可是贾老爷,明明大家费点儿心思就能即刻弄清楚的事情,再拖到明日干什么呢,要不然,今晚的晚饭也没滋味了不是?”
“……?”本以为要死皮赖脸一阵磋磨的贾老爷摸了摸下巴。
这、这是何意?
难不成她知道原因?!
“三月,黄花鱼开始入京了吧。”宋知熹忽然轻快道。
“……???”这又是啥?
京师三月有黄花鱼,即石首鱼。初次到京时,由崇文门监督照例呈进,否则为私货。虽有挟带而来者,不敢卖也。四月有大头鱼,即海鲫鱼,其味稍逊,例不呈进。
“是了。”宋知熹自顾自地点头。
贾老爷把持着自己的好脾性,虽然还是忍不住有一种砍脑壳的冲动。
听她故意这样不徐不疾地吊着人说话,他觉得简直就是一种修炼。
此时,若叫蔡杏知道大东家这样做想,绝对会偷偷怼他一声“自找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