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碗中青红相间,这会儿,竟也看得宋知熹有些眼缭。
她缓缓抬起指尖,眉梢晾着犹疑。
平白被撇在这里,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她无意地漫目向外瞥扫,在即将转头的那一刻突然顿住,任凉意侵透足底。
一只浮头的鱼直接被她仓惶的指头摁了下去。
在目光迎上去的一瞬她才惊觉,那道赤臝的视线里,在阳光下跃动着橘黄的芒,分明不带丝毫因见到外来女眷,自然而然、下意识就会有的情面上的收敛。
他究竟来多久了?她竟能粗略到一直都没有察觉?
她怎就忘了,这里可是东宫太子殿啊。
贺韵睇凝一眼,脑海的沉思却仍停留在此前,他看到的那般,女子含颈静思的画面。
葱白的指节倾斜着,轻佻地朝下而指,一滴一滴的水液向下流淌,于错觉下卖弄着滑腻的触感。
他的喉头滚动几圈,经络蔓生浮躁。
虽然心下,他为自己会有这种反应而感到不齿,但并不妨碍他朝她的方向走去。
起初,尽管觉得她站在殿门边好似有些孤清,却也成了一种让人遥望的好看姿态。然而,直到她发现被他盯梢后,因惊吓做出了最本能的反应,痴憨的窘态毕现,他才哂笑:
什么孤清,都是假象。
分明是怂向胆边生。
就像赏花宴上属于女儿家的闹剧与把戏,也被她玩出了个孤注一掷,清高而立的味道。
像一只被围攻的茅兔,本来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悠哉地啃着自己的窝边草,见三窟被堵无活路,反干起了狐狸的勾当,豁了牙也要反向撕咬那些堵窟之兽。
贺韵记得当时,他本意去解围,结果那日一见她,便知是有人闹过火了。
对于这么一个朱门贵女来说,要不是认真了,眼角也不会红肿得那般像视死如归。
太子殿下只身一人,没有预兆地,走向宋知熹。
金杂扣嵌紧着腰身的白韦带,黄革履稳踏而来。
宋知熹登时觉得有些不太对劲,遂无暇见礼,第一的反应是向四周瞥望。
这是她第一次,在除了周绪呈以外的第二个人身上感受到这种迫力。
只不过,不同的是,眼下这一迫力大多是来源于他高殿上的储君身份,以及隐忧这个人接下来是否会对自己构成威胁。
别无其他。
“殿下金安!”
此时此刻,一道惊喜的娇声呼出,只见杜念儿春风满面地迎了过来,众宫婢后头,跟上了个身着绀色衣裳的太监,正是抱福。
宋知熹眼睛一亮,热络地朝杜念儿迈去两步,谁料杜念儿也是直接朝她过来,顺礼挽住她的手,这才发觉她的手凉,又转头对宫女责怨道,“殿里凉了,也不晓得添些地热。”
此话一出,宋知熹的笑容便多了几分哑声的难堪。
东宫的吃穿用度一向用的是最好的,抱福听言,猜测这位定是良娣的贵客,便添作好言,对杜念儿道,“良娣莫怪,宫里的兽金碳还是去年的库存,国库里虽然丰盈,但一个冬季过去,往各殿派发,耗用下去的分量也不少,冬日一过就显得有些紧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