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凌荷花塘旁边,住着一户勤劳的百姓,他们不仅仅照看着乌凌重要的荷花塘,还为乌凌其他百姓提供鱼虾。”
“免费提供?”
文毅摇摇头:“当然不是,等价交易。这就是乌凌和堵泉的不同,乌凌因为这户百姓,需要每一年在额外地向河伯祭祀。”
楚寒不是第一次听见这个神明,但他只是垂眸点了点桌子,在文毅和阿灵视线转过来时开口:“这是一位怎样的神明?”
阿灵想了想,措辞道:“一位非常中规中矩的神明,与排在前几位的神明鲜明的个性不一样,这位神明性格平直,不善与人交往,管辖手底下的河流,但是因为职责与另一位大人撞了,划分负责区域越来越小。即使这样都毫无怨言,乌凌人很尊重这位神明。”
楚寒手指抵着下巴,眸子转了转,一针见血地说:“但是并不畏惧。”
阿灵和文毅都是一愣,一时没有开口,直到楚寒轻嗤一声,文毅才反应过来地开口:“对,因为并不畏惧,所以在那个百姓向族长以及其他人讨要祭祀的物品时,百姓们拒绝了。”
楚寒抬眸:“为什么?”
阿灵接过文毅的话:“因为乌凌收成不好,乌凌每一年都恳请上神,祈祷风调雨顺,但是没有用。乌凌这片土地就像有问题一样,无论多尽心尽力地去肥田,收成都不会变。”她神情犹豫了一下,继续说:“人心这种东西,总是贪婪的,河伯是个没有威胁性的神明,但是其他的神明却不是这样的。乌凌上下猜了很多次,有说是因为别的神明挤兑河伯,不愿意在河伯庇护下的村子帮助播种,也有的说是因为河伯自身神力与其他神明有影响,还有说是乌凌的土地下埋了神明掩藏的秘密……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乌凌百姓出乎意料地统一意见:不愿意再供奉河伯。”
楚寒讥笑:“柿子挑软的捏。”
他脑子里转了一遍:乌凌的收成受其他神明关照,古代的收成基本就是靠阳光、雨水,这两点充足后,就算是风调雨顺了。在多年对神明的祭祀后,乌凌没有拿到满意的收成。这种心情就像兴致满满复习完,但是考试成绩大家都一样,老师根本不会看你的表现。
这种心情让乌凌人从敬畏神明之中,剥离了一种新的情绪。
但是这种微妙的情绪,不一定是凭空出现的,总有百姓思量过:为什么要祭祀呢?如果不祭祀,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
文毅抿唇继续:“决定不再供奉河伯的第二天,那户百姓就跳河自杀了,只剩下他家唯一的儿子。”他转眸看向楚寒:“西院并不是关押犯人的地方,乌凌族长为了照看保护他,才把他放进西院。”
楚寒一愣,他和钟黎下意识就认为西院关押重犯,又加上周围的侍从对西院态度都有些微妙的敬畏,谁知——
他抿抿唇,漆黑眼眸盯着文毅:“为什么?”
文毅还准备继续说河伯,没意料到他忽然这么问。
阿灵反应比较快,“没有为什么。这是神明的世界,所有的规则、故事走向都是它定的。”
楚寒要问的和她回答并无关系,但是他清楚那个问题他们也回答不出来,于是微微垂眸,盯着桌子上的木制纹路,听文毅继续河伯的惩罚——
河伯在每一年的祭祀日里没有收到乌凌的祭品,意识到这个受他庇佑的地方最终背弃了他,勃然大怒,将乌凌荷花塘中所有的鱼虾一夜间全部带走,并对它下了诅咒。
那一夜,所有的乌凌人鼻息间都能闻到那股若有若无的水腥味。
·
西院里。
院子里有股挥散不去的腐朽气味,长久不通风的屋子,于阗身体不好,说完一段话就要休息一会儿,但是这不妨碍他把情况全部交代完。
程锦听到最后的时候已经完全不信了,他圆瞪着眼睛,傻眼地问钟黎:“大大大佬,他说得是真的嘛?”
‘大大大佬’瞥了他一眼,没理会他,垂眸自顾自深思。
这个于阗和他的情况很相似,但好似在命运的岔路口分开了一样,时间轴拉到现在,却是完全不同的境地。
可不可信,这个问题需要楚寒把他们那边的主线任务交代了才知道……
他眸色发沉。
但是从于阗开口的那一刻开始,主线任务可能就已经更改了。
旁边程锦还在眼巴巴看着他,完全不知道他面前的大佬其实心里也没有办法。
于阗咳了几嗓子,笑起来,笑声都是断续的,连不起来:“哈哈…哈哈哈…哈,我、我早就和你们说了,主线、主线任务和眼下情况根本就是两个境地。”
钟黎在他话尾沉默了很久,从于阗那个角度只能看见他漆黑的发梢,脸色是偏向小麦的颜色,整个人半隐在黑暗里,却有一半的发被透进来的阳光照得通透。
没来由的,让他有些害怕。
按他掌握的那些情报,他这个时候应该高高在上地看他们惊慌焦虑,然后在他们逼迫下嘲笑他们的愚蠢。
可是这些情况都没有发生,钟黎就好像他随便说了一些无关痛痒的事情,连眼睑抬高的度都没有变。
……这不应该啊,除非他——
于阗想起一些事,咳得更凶了,但是这动静倒是让钟黎抬起眼,看向他。
钟黎慢条斯理地走过来,递给他一块帕子,唇角微微挑起,笑了笑:“注意身体。”
然后就要走,于阗却抓住他的衣角,在咳嗽声里狠命挣出声:“……你是不是……那个守在入口等……”
钟黎不紧不慢地拨开他的手指,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面容很平静,细看还有一些不记往事的空白茫然。
他说:“你记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