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祁修之说，“带你看看我的藏书。”

裘顾行站在原地没动，犹疑道：“可以走吗？”

祁修之说：“可以。外甲会在腿脚的部位支起‘踏步仪’。你感觉在走，实际上是原地踏步，是虚拟景象在依照你的动作变化。”

裘顾行动了动，找回了在网吧的游戏舱里眩晕的感觉。他恐慌地叫了一声学长，然后手就被牵住了。

“没事，慢慢走。”祁修之的声音在耳畔，那么温柔。

裘顾行抓紧了他的手。

书架分了编号，大部分是医药学著作，小部分历史和哲学，少量小说、漫画和摄影集。

“医药学的我都看了，有些甚至能背；历史只看了几本，哲学几乎没看，只用来增添我的图书馆的多样性了；小说看了一些，我推荐《救世》，很好看；漫画和摄影集都翻过。啊对了，我有一本绝版摄影集，叫《银鱼》，记录的是当年的银鱼星。历史课讲到它了吧？”

裘顾行点了点头。

祁修之停下来，找到《银鱼》，翻给他看。

山林、海洋、人类的高楼、跨江的桥、江里成群结队洄游的银鱼、抱着孩子的男人、过生日的女孩、甜点、时尚街拍、亲吻宠物的人……自然世界的美景，琐碎的生活日常。消失于一颗黑弹。

“有人活下来吗？”裘顾行小声问。

祁修之的笑容淡了，他说：“没有。”

“黎耳会后悔吗？”

祁修之合上《银鱼》，说：“大概不会吧。银鱼不是她唯一吞掉的。”

“什么？”

“联盟三十六年，黎耳用黑弹吞掉了一整支武装舰队，虽然是反联盟的。”

裘顾行沉默了一会儿，说：“历史老师说，黑弹伴随着黎耳的死消失了。”

祁修之没有立即说话，他安静了片刻，才对裘顾行笑：“是的，所以不用怕。如果黑弹还在，我想当年联邦应该第一时间炸了虫族异界口。”

接着，祁修之又为裘顾行介绍书架中的医学类作品，他着重介绍了他在开学典礼演讲时说过他背下来的那二十八本，“这些书字字珠玑，所以我想背下来，”祁修之毫不避讳地朝裘顾行露出一脸苦色，“但背书有时候很磨人，需要耐心和坚毅，不断的遗忘会令人崩溃。因此，直到现在，我都会时时翻阅它们。”

“但因为喜欢，因为梦想，”裘顾行说，“一些痛苦是可以忍耐的。做机械设计时，我常常会有这种感受，有时候会很痛苦，因为做不出满意的东西，但一旦做出来，就会拥有无与伦比的快乐。我以前还为此苦恼过，是因为我不够热爱吗？后来——机缘巧合，我发现了一个网址，叫‘手作星球’，我浏览了无数设计感想，才发现许多人和我一样。但是，学长，在你说出来之前，我对你的印象还是觉得……你是那种我想象中的天才，因为热爱，倾尽一切，而且在过程中绝对快乐。”

“绝对快乐？”祁修之笑着摇头，“不不，我甚至因为连续研究失败摔过实验室药剂。睡不着觉，半夜打拳扰民，疯狂尝试其他的药剂配比——因此给他人的实验造成了不必要的损失，迁怒无辜人员……只是现在一切顺利，所以我意气风发，显得美好。但是阿行，不要神化我。”

裘顾行看着他，没办法想象他口中的那一系列事情，但他顺从地点头，说：“我知道了。”

欣赏完祁修之图书馆的藏书，他们从平行世界里退了出来。裘顾行发现他们的手还牵着，有些出汗，焐热了手上的传感贴片。

他们不自在地分开。

裘顾行脱下传感外甲，他感觉到踏步仪缓缓缩进衣服里，变得柔软，令人几乎意识不到里面有金属。他重新脚踏实地。

“研究所四楼是食堂，有很多好吃的，我们可以去吃点宵夜，休息一下，然后我带你去看大实验室，”祁修之讲述今晚的计划，“让你看看特效药的样子，这还是第一次给外人看，说实话，我有点紧张。参观完，我送你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