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欢迎来到沙砾乐境》时，阳冀野十三岁，它发布于他的十四岁生日，915年3月6日。那时候阳冀野在变声期，嗓子粗粝沙哑，这首歌发布时许多人失望，觉得他的嗓音丧失了孩童时期的清澈空灵，变得平庸甚至难听。

还有人抨击这首歌的词写得非常差，是典型的小孩作品。

阳冀野对这些人进行了报复，在变声期结束之前，他用那把破嗓子出了一百首歌，好的不好的，自己写的别人写的，那段日子，他几乎唱歌唱到失声。后来大家终于接受了，当人们夸赞他的坚持、执着和音乐天赋，认为他把这样的嗓音完美地融入了歌曲，为大家带来了优秀的作品时，阳冀野站出来，轻描淡写地说：“这一百首歌都是垃圾。”

只有《欢迎来到沙砾乐境》是最好的，他当时想。

但他没有说出来。

七月二十五日，清晨，裘顾行就收到了祁修之寄来的快件。

他珍重地拆开礼物的包装盒，看到了躺在黑色匣子中的金色手链。旁边是祁修之手写的卡片——他的字有些笨拙，是不常写字的缘故。

“金沙三有超过三分之一的土地是沙漠，我在一位病人家里找到了他祖父保存的淘金手册，根据指南，我当真淘到了一些细碎的金子。这半年多，我把它们攒下来，最后做了这样一条手链。本想仿制你送给我的那条手链的样式，但你做得太精致，我笨手笨脚的，做不好，最后只能做成这种粗糙的样子，请不要嫌弃。

“另：研究进行得很顺利，金沙三的人民也很友好，我在这里生活也很好。根据试验进度，大概在明年三月可以回首都星。

“——祁修之，写于金沙三，918.6.21。

“想了想，还是想跟你说：很想你。……我好像用了太多的‘想’。

“——这句写于6.23凌晨，颂星很亮，很漂亮，再次想你。”

裘顾行试着戴上手链。手链居然温热，似乎还残余着属于金沙三这颗星球的温度。他摩挲手链，对着卡片傻笑，自言自语：“我也想你。”

他给祁修之回了个视频电话。

金沙三和首都星隔得太远，信号不是很稳定，视频一卡一卡的，但无法阻挡两人的开心。就这样断断续续聊了半个多小时，祁修之的同事把他叫走了。

祁修之离开前，裘顾行小声对他说：“我等你回来。”

祁修之笑容灿烂：“很快！”

视频挂断了，但今天才刚刚开始。

裘顾行简单吃了早饭，换上正装，跟裘屏山一起去了春江区的未央酒店。这是裘家名下的产业，今天清了场，午餐是家族聚餐，到场的有几十号人。家主裘清携坐在上座，他今年年初刚过的七十大寿，如今看起来仍然目光炯炯，气势威严。

菜流水一样上席，席间寂静无声。生日蛋糕端上来，侍者点燃蜡烛，开了唱生日歌的系统。歌声欢快，音乐清脆。但在一片寂静中，显得有几分尴尬。

老爷子朝他的二儿子和三儿子递了个眼神，就像激活了某个程序，大家慢慢地笑起来，长辈说了些关心的话，同时推着小辈，叫他们给裘顾行送上今年的红包和生日礼物。裘顾行也保持笑容，一一道谢。

这顿饭在艰难的气氛中吃到了尾声。

裘老爷子用餐巾擦了擦嘴，慢条斯理地点着名训话过去。父母辈全都应“是”。

训完孩子，他又一一点着名关心起孙子来。

学业如何？在学校交到了什么朋友？平时都喜欢什么？又感慨自己老了，世界将来是你们年轻人的。

最后，他问裘顾行：“在帝国大学读书还适应吗？”

裘顾行说：“适应的。”

“机械专业，很辛苦吧？”

“喜欢就不辛苦。”

裘清携笑道：“不错，有我们裘家人的风范。我没记错的话，小行是十四岁分化的吧？”

裘屏山替他答：“是的，915年4月末。”

裘顾行抿了下唇。

裘清携叹道：“时间过得真快啊，三年不过一眨眼。小行也长大了，过了不稳定期，就是大人了。”

裘顾行沉默。

裘清携说：“今晚在未央举办的宴会，是为了庆祝你的十八岁生日，也是你的成人礼。首都星的几大贵族，都会有人来，全是你同辈的孩子，青年才俊，同学旧友，是时候看看有没有中意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