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祈王的计划之中,私下出兵去帮助大台吉重新夺权、扰乱关外的局面正是他一开始就想要的,何况在大台吉势起之后,身在达亓的玉王夜轩之的境况就犹如龙困浅滩,到时候,朝中也必定不会太平,众人一时之间都会纷纷关注祈王的一举一动,只要他不露声色地沉下心来等,等达亓的大台吉继续兴风作浪,等一个足以让他占据绝对优势的机会出现,接下来,再陆续安排那些早已安插在北疆一带的反叛分子揭竿而起,将整个动乱的局面再进一步推向白热化,到最后,祈王自己只需要顺势而为就行。
而夜轩之一直在做的,正是要让对方深信,眼下这个局面是因为顺势出现,而不是自己创造给出来的。
当一个人太想要得到一样东西,又等待得太久的时候,往往就容易忽略掉眼前的陷阱,尤其是那些不易被察觉却能致命的陷阱。
这一场局,不是祈王不聪明,而是玉王更“狡猾”。
当然,每个计划都有可能出现纰漏,譬如,眼下的小安时就正是在计划之外脱轨而行......
邑城的一个草庄里。
“屠龙军搜查重犯!所有在草屋里边的人统统都出来!”
草庄里只剩下些老弱妇孺,正议论纷纷,“查重犯?昨天不是查了一日一夜了吗?”
“都快点出来!一个个的,都给我站好了!”
安时早就想到了会有这么一出,早在他们来之前就已经躲起来了,草庄住的里都是耕地的百姓,住的又都是草屋,庄子后面就是一大片已经秋收完、晒满稻草的田地,安时就被老妇人藏在田地里那些稻草人的其中一个里边,按照老奶奶说的,这样是绝对安全的,这个草庄被官兵来来回回查了不知道多少遍了,所有的年轻人都被带走了,乡亲邻里的屋子里值钱的东西也被搜了个精光,若是官兵再来,至多是来走个过场,如果没什么异样,他们看一看就会离开了。
草庄的百姓都被叫出去之后,有个官兵头儿取出了一幅女子的画像,问:“画像上的这位姑娘,你们有没有见到过的?若是见过,赶紧报出来!王爷重重有赏!若是没见过,都给我擦亮眼睛看清楚记清楚了,一旦看到她,立马要通知我们!听到了没有?!”
安时没想到他们的动作那么快,搜人都搜到这种小地方来了,只怕在城内但凡人多一点的地方,如今都贴满了要抓她的告示吧?看来得好好装扮一番才好进城里打听战况了……
安时藏在稻草里头,炽热的太阳烤得她大汗淋漓头昏眼花,加上昨夜跑了那么远,肚子又饿,到现在整个人都有些虚脱了,但又只能翘首以盼,远远看着那些官兵祈祷他们赶快离开。在等待之中,她再认真一看,便看到那些官兵身后还押着两个异装打扮的黑衣人,再细看便发现,那两黑衣人都被打晕了,各自被两个小兵架着。
安时心里一沉,突然想起之前听过殿下还有琉璃提起过的死士,但她不太能确定的是,眼下城内那么危险,死士为什么如此明目张胆地穿着异装出现?先前就听殿下说过,杨千万豢养的死士遍布整个北疆,多数都是潜伏着来无影去无踪的,非黑手令不能让他们露面,现在他们又为什么会在邑城活动?难道……程无在城内?程无若是在邑城的城内,那殿下他们是不是也离开达亓了呢?那……殿下会不会已经知道自己被带走了?
……
等搜查的官兵走远了,老妇人才来将安时扒出来,这时安时都差点睡着了,回到了草屋里,安时喝了几大碗的水,但肚子却还是不争气地叫着,正在这时,老妇人拄着拐杖,慢腾腾地从草帘外捧了一碟枣子和白粉粉的糍粑进来,安时口水都要流出来了,连忙去扶她。
“今天是中秋,这些吃食是昨日我跟邻家的几个老骨头一块儿准备的,也算是提前给那些被带走的年轻人过节,毕竟不知道何年何日才能回来了……”安时扶着老妇人坐了下来,“来,你也将就着吃一些,讨个吉利,护佑你平平安安。”
“八月十五了?怪不得昨天夜里的月亮那么圆……”安时心里没来由就觉得有些失落,拿起一个枣子往嘴里丢,说:“奶奶,我过一会儿可能就要走了,等我办好了自己的事,之后再回来看您!”
老妇人慢吞吞地嚼着半块糍粑,说:“不打紧,你若是能逃走,去了安全的地儿,就别回来了……我这把老骨头活了七十多年,活够了,这些不太平的日子啊我也见得多了,如今能活一天就是一天,我也没有什么念想,就是希望这以后啊,可以太平一些,让子孙后代能够平平安安地过日子。”
安时看着老妇人一脸的沧桑和释然,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她是真的完全不计回报地信任和帮助自己,既不问她的身份也不怕自己被无故连累,她将近一辈子的光景里,大概是也经历过无数的曲折和无奈吧,安时靠着她的肩,轻轻抱着她,说:“奶奶,不会有事的,您一定要平平安安的,在庄子里等着我回来,这场战乱很快就会被平定下来的,到时候,我带好多好吃的和好多的朋友一起回来看您!”
老妇人一脸慈祥地笑着,有些欣慰地拍着安时的头,说:“好了,快吃吧,今天是中秋节,打仗归打仗,邑城还没乱,百姓也还是要过节的,等会我让邻家赶集的老头儿送送你……”
“嗯!”安时点点头,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