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有所不知,宜兴斋头次相遇后,有幸侧头瞥见夫人玉颜,这才记了下来。”阿平此刻从容不迫,慕夫人看在眼里,甚是满意。
入堂内,瞥见仰面酣睡的慕棠,慕夫人瞬时怒火顶冒,走向正位,拿起空茶盏使劲向桌面砸去。
巨响绕梁不绝,荡震庭中。
慕棠吓得一激灵,从椅面向地滚了下来。谁知两手未寻得支撑,而胡椅又被挤得后撤,双股瞬时径直触地,疼得他接连咧嘴啮齿。
“正堂之内,成何体统!”慕夫人不留情面地训骂一番,直至想到一旁尚有阿平,这才慌张止了口舌。
主母临椅而坐,招呼阿平来到身前。
“你且说说,慕家待你如何?”
慕棠听闻母亲这一问,鼻尖轻哼,抢先张了嘴:“这自然是极好的。若不是我给他那些个银子,就凭顾家的穷酸样,他何年月才买得起宜兴斋的果子、东市上的俏货!还有那个钱袋……”
说罢,慕棠伸手示意阿平拿过了绒布小包,放于掌中颠上两颠,轻蔑一笑:“呵!想不到你小子竟攒了如此之多,还真是一毛不拔!”
阿平个中恐惧,竟毫不犹豫伏地跪拜:“是、是!确如慕公子所言!顾平必生当陨首,死当结草!”
慕夫人白了儿子一眼,并未理会,转而对着叩首未起的阿平媚笑:“你且起来!倒说不上报恩,只不过眼下有个机会,就看你能否把握了。”
想来是极爱那十指娇艳,慕夫人边同阿平讲话,边抬起两手,反复端详染过的粉甲。
“小的能做、能做!”阿平急于邀功,并未等到慕夫人说个仔细,草率应允。
就在他回答之际,母子二人对视而笑,似是一副大功告成的圆满模样。
“唐秋……哦!就是你们露华楼的假母,想来尚且不知陆公子出事吧。你便速速回去,悉数将所知说与了她。特别是剑上的玉坠子,莫忘了这些个细节……”
每每得意起来,慕夫人的声音总会填上三分矫情,听起来令人好生反感。
“唔……”阿平不解,却因方才的冲动,只能强行接受。
唉,九儿最近特意嘱咐,莫要同秋娘讲述身边诸事。
不过……
阿平转念一想,秋娘前些时日对陆公子尽显不满,若将此事告知,兴许她饶是能欢喜一些。毕竟,周遭又得以少了个缠着九儿的鼠辈。
……
阿平离了慕府,双脚不歇,直奔家中。
慕夫人同慕棠二人计谋得逞,又是一阵窸窣低语。
“棠儿,那钱姑可值依赖?怕是她胆小不肯出面吧!”慕夫人满目忧心,没了方才的欣喜。
慕棠丝毫不减兴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虽说她不甚在乎儿子生死,但毕竟贪财之人,得了母亲好些的金银,还有不卖命的道理?再言,先前她被抓去了京兆府,不还是亏得我运作,留她一条生路吗!”
说罢,又是悄声嘀咕一句:“更何况,小爷我昨日发善心,收了她身边那贱货艳儿。这老婆娘可是占尽双倍赎礼的便宜!”
慕夫人听闻其言,个中不悦。但碍于此时艳儿尚有用处,自是无法多说。
她百思不解,慕棠怎得有了如此败家作风——从未张罗着娶妻纳妾,却时不常地找些秦楼楚馆的下人,成日宴饮甚欢。
“但愿如此。”只此一言,她缄默沉寂。
察觉母亲愁容不减,慕棠的言行更是故意“威风”起来。
只见他拱手一拜,振振有词——
“阿娘静候佳音便是。儿子午后即遣艳儿去寻那钱姑,想来未时不到,消息可尽传。露华楼遭殃,逃不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