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初,华灯初上,长欢的院子里。
一抹黑影划空飞过,然后直直坠落在地上,扑棱了几下就鲜血如注地死去了。
是一只受伤感染的信鸽。
烛光下,垂着头微微沉思着的少年听闻声响,停下手边的案牍,来到院中。
见到地上的信鸽,他先是舒了口气,然后呼吸一紧,捡起鸽子拔掉箭矢,神色晦暗地解开鸽子腿上的字条:
甚好,勿念。事急从权,起事再议。
然后旁边是歪歪斜斜的有人新添了几行字:九月初五,月华阁上。
这信显然被人截获过。
回到房中,他把纸条放到烛台上烧毁殆尽,捏了捏拳头轻轻捶了捶案台。
俞远之一定是出事了。
可这人既然抓住了他,却还刻意地向自己透露他的踪迹,此举颇有些古怪,让长欢一时有些游移不定。
“这究竟是……”
他呢喃着,思索着,但怕这是诱敌之计,到底还是没想亲自去上一趟,想着到时打发个属下乔装一番去那儿看看。
熄了灯,沉沉睡去了。
与此同时,文攸君一直在挑灯夜战着,写下最后一篇游记。
天刚蒙蒙亮时,她捶了捶酸痛的肩膀,从繁杂的功课中抬起头,然后舒舒服服地直接就着案牍睡了起来。
正补睡的香甜,忽然听得一声石击纱窗的沙沙声,她迷迷糊糊地半睡半醒着,颇有些起床气的哼哼唧唧:“别烦我……”
然后又呼呼大睡起来。
窗外那人尤不死心,不怕死地又掷了颗石子,堪堪穿破了纱窗,咕噜咕噜地滚落在地上,最后几番跳落隔着鞋面砸在了文攸君的脚上。
文攸君吃痛,这才惺忪着眼睛,压抑着怒火趿着鞋子往院子里走去。
来人是个十五岁的少年,两手撑着墙头,身子微微前倾,正坐在墙头上好整以暇地打量着她。清晨的朝露浸润了少年的衣摆,点点星光挣扎着撕扯昏暗的黑幕,让人看不清他的颜色。
少年一时不察,文攸君已经是一个助力轻巧地飞身上去,坐在了他身旁。
他还没得及出声,就被她用手绕过颈后箍住了脖子,然后被他往后一拉,差点翻落下去。这力道没意识的,也没个轻重,把他箍得喘不过气来。
“你想死吗?啊?”
文攸君低沉的嘶吼着,然后猛地松开了他。
等他缓了缓稳住身子,心有余悸地再抬头,看到的却是文攸君眼睛迷蒙,似是还未完全睁开的样子。
见她没再出声,他小心翼翼地微微凑近她,却听得一阵短促而有起伏的轻鼾。
他轻笑出声,心道这人感情是起床气犯了?
这少年正是元衿然。他起夜时发现门锁不知何时已经被他娘打开,兴奋得直接就攀上了墙头,也没多考虑此时正是酣睡的时刻。
有些歉意地看着眼前昏昏欲睡的文攸君,他轻轻用手点了点她的肩膀。
“起,床,啦——”
没反应。
“着,火,啦——”
还是没反应。
“上,课,啦——”
那人才终于惊醒过来。
文攸君做了个很奇怪很奇怪的梦,梦里她梦游起身飞檐走壁地爬上了墙头,见有人先她一步她就想把他撇下去,然后不知道怎么的四周就开始着起火来,那人忽然就变成了拿着戒尺的夫子模样,把她吓得够呛,这才幽幽醒了过来。
她先是皱了皱眉头,然后猛地睁开眼睛,滴溜溜地看着元衿然,眼里闪过疑惑和不解。
“沭子?你怎么在这儿,哈啊——”她打了个哈欠,“什么时辰了?是不是要练兵了?”
这都哪儿跟那儿?
元衿然黑线,轻轻摇了摇这个犯迷糊的女人,咬牙切齿的:
“文,攸,君,你给我清醒一点!好好睁大眼睛看清楚,我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