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说这话时还故意加重了李家小姐四字,他一面想从主子脸上看出点什么一面又怕脾气暴躁地殿下发怒,正矛盾着,但见十六皇子只抬眸扫他一眼,神色自若。
江离暗暗思忖着,这殿下脸皮真是厚到家了,已经步入炉火纯青的地步。
戚砚心中所想的是,让怀柔撞见了也就撞见了,只不过是本描写才子佳人的话本,再普通不过,也没别的什么,他也只是想提前恶补下和姑娘家的相处之道,以防在日后和怀柔相处中仍然半天憋不出一句话来。
这么简单地念头在他打开包裹看清里头并非是普通话本之后顿时被打破,他给出了和怀柔相同的反应,一抹红悄然爬上他耳朵,他把话本甩在地上,指着它们诘声问道:“江离,你找过来的是什么东西?”
江离眨巴了下眼睛,他怎么突然发现他这主子活了二十来岁还挺纯情?
江离委屈:“殿下,是您让属下去民间找几本话本供您解乏,属下尽心尽责,找了几处书屋才出一堆书籍中寻到这几本珍籍。您还别说,这几本都是书屋主人自个珍藏的,属下费了好些口舌才拿到手,您怎么给就这么扔了。”
“一派胡言!”戚砚咬牙斥道,那抹红又悄悄移到戚砚脖颈处,他活了两辈子,年龄加起来总共快有五十岁,但他除了和怀柔亲密过就再也没碰过别的女人,就算是怀柔,亲密次数也只不过是寥寥数次,五根手指头数过来都绰绰有余,以他这个年龄段,他实在没脸谈起。
“快把它撤了。”戚砚闭上眼,转过轮椅背对着江离。
“殿下,您当真不打算过目下?”江离瞅着殿下孤傲的背影,心疼被扔在地上两次的话本,他不仅费了好些口舌还掏了不少银子,到现在他都在为瘪了的荷包心痛。
他的心在滴血!
戚砚扶额:“退回去。”
“退?”江离震惊了,“殿下,出售了的书籍岂有退回之理?”
戚砚转过轮椅,瞬间一记眼刀杀来:“你若不退,可以。倘若日后,我再发现这些灼眼之物便将你送进净房让执事公公帮你也退了。”
“殿下饶命!”江离忽然觉得两腿之间空荡荡的,一阵风过,他夹紧腿。呜呼哀哉,他这是好心办坏事,曲解了殿下心意还是殿下在装模作样?他仔细观察,看着殿下额上青筋跳动才意识到自己实打实曲解了主子心意,他嘿嘿笑道:“明白,明白,属下明白。”
戚砚喝道:“滚!”
江离夹着书,提溜滚了。
惜春回了寝室脑海里还徘徊着掉落的话本给她带来的冲击性,她呸了几声:“下流,下流,怪不得,人人都道要对十六殿下敬而远之。”
李怀柔脸上那抹红还没完全消下去,“惜春,莫要提那无耻之辈。”
她又气又羞,一时口不择言,李嬷嬷闻风而来,忙问发生了何事,李怀柔不言,小啜口茶定心,惜春只得红着脸解释来龙去脉。
李嬷嬷毕竟是过来人,不仅吃过猪肉还见过猪跑,这些密事对男人而言就是毛毛雨,家常便饭,她并不惊奇也无半点羞涩,但毕竟怀柔和惜春是两个大姑娘,哪见过那种奇形怪状之物,她关紧门窗,安慰小祖宗:“小祖宗,您咋就和十六皇子‘杠’上了,十六皇子虽不受皇上宠爱,但他生母毕竟是皇后,一国之母啊,有关他的闲言碎语咱们要烂进肚子里,否则我们国公府也不会好过。”
李怀柔知晓,她乖巧点头,偏偏那画面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一想起那画面她就不自觉代入了戚砚,免不了臂上起了鸡皮疙瘩,“嬷嬷,怀柔知道,但十六,但他三番两次招惹怀柔,前一次写了两句诗给怀柔,这一次又让怀柔撞见了那种东西,怀柔也纳闷他怎会如此德性。”
李嬷嬷知姑娘家羞愤,手顺着怀柔背脊轻轻宽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好半天才让怀柔消了气去。当夜,怀柔入浴池沐浴,惜春取了块用药草熏过的汗巾帮她遮在眼上,在两人独处时才敢偷偷腹诽着:“小姐,咱们熏熏眼睛,免得眼上长了脏东西。”
或许是避火图给她冲击力太大,李怀柔晚上梦里也出现了十六皇子的身影。梦中,十六皇子幻化成图上男子,跛着脚向她冲来,她躲闪不起被十六皇子抱了个满怀,她挣扎着想呐喊又出不了声,被惊出一身冷汗,费了好大功夫才从梦中惊醒。
她一跃坐起,大口喘气,意识到自个儿在做梦才又放心睡下。
另一头心雨楼,戚砚做了同样一种梦,不同的是这回是怀柔幻化成图中女子,身着薄纱,扭着婀娜身姿朝他款款走来,颇有种醉仙欲死之感。
第一缕晨光射透薄雾,李怀柔转醒,这夜没睡大好,她和十六皇子在梦中斗了一整夜,直到天将明才有所好转,惜春也没好到哪儿去,在服侍小姐洗漱时她咬牙恨道:“小姐,奴婢越想十六皇子身边那侍卫就越可气,都说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定是那侍卫心术不正,奴婢想那话本指不定就是这侍卫偷瞒着十六皇子自个儿珍藏的。”
惜春如此,事出有因。她昨夜梦到江离把她恨恨摔在地上,又将她扶起,如此反复数次,令她整夜精疲力尽。
谁心术不正还不一定呢。
李怀柔小声在心底嘀咕了一句,愣是没好意思把昨晚的梦境说出口。
夏山如碧,池水中一株株嫩红色荷花争奇斗艳,太子妃姜嫣设下荷花宴招待行宫中的一众姑娘。以姜嫣为首,清河敬安两位公主分坐两侧,下首坐着的人员和上次皇后设席差不离,有些底蕴的世家小姐都来了。
宴席间颇为热闹,连上回不曾开口和她们说过话的户部尚书之女姜韵也和家姐姜嫣侃侃而谈。等人员来齐,太子妃嫣然一笑:“在这儿本宫年纪最大,在行宫中的这二十天我们就以姐妹相称如何?”
顾潇音当即就叫了声姐姐,又听她道:“姐姐容貌甚美,说是十八都有人相信,太子爷定对姐姐情有独钟。”
姜嫣指尖抚过脸颊,脸上笑意有一瞬间僵硬,她已过二十八,容貌再艳丽有何用?底下一个个坐着的皮肤嫩得几乎都能掐出水来,太子爷爱尝鲜,东宫美眷多如牛毛,顾潇音这话无疑是在姜嫣伤口上撒盐,“妹妹说笑了。”
陆潇潇偷偷在底下白了顾潇音一眼,她一向看不惯顾潇音,皆因她名字里也有个潇字,再者顾潇音音量偏尖,她听着更觉心烦,“太子妃娘娘,前日我们在皇后娘娘那儿得了一道口谕,皇后娘娘允许我们游湖玩耍,娘娘您去吗?”
姜嫣一笑,“舍妹与我说过,这些都是你们年轻人玩得,我要照顾皇儿没那个精力去想别的事。”她又看向清河:“妹妹,她们就交给你照顾了,这行宫中各家子弟都有,不要让那些男人欺负了妹妹们。”
清河点头称是,她本就话不多,也就不再说什么。姜嫣坐在上首,扫了众人一圈,看到坐在角落里默默无言的李怀柔,妹妹姜韵曾和她说起,说是太子回行宫撞见了她们一行人,还特意和李怀柔交谈了几句。
她把目光放在李怀柔身上,眼前的小姑娘也不过十五六,那肌肤光洁的似剥了壳的鸡蛋,白如雪,青涩如刚发芽的嫩苗,她笑问:“妹妹在这行宫还住得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