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已经将你赐婚给了十六皇子戚砚。”

院落里静了一会儿，屏息凝视，李怀柔觉得自己一定是病的太重才会一次两次听错，她侧过脸，白皙到没有血气的脸雪白透亮，朱唇微动，她去问身边的公孙妹姝：“公孙将军，陆潇潇方才说的是什么？”

李怀柔的声音不大，低声曼语，陆潇潇却一愣，嗫嚅着嘴，胸部一起一伏，说不出话来，平时的伶牙俐齿不见半分。

公孙妹姝抿抿唇，暗地里剐了怪声怪气的陆潇潇一眼，李怀柔身体不好，这事明摆着没人敢通知她，公孙妹姝试图用轻快的语气同她解释：“怀柔妹妹，当日猎场上我和李致远他们一前一后将你们救上来，这事被不少人看见，殿下他怕有心人嘴碎，会毁了怀柔你的名声，殿下为了你的名节，就向陛下要了你。”

盲婚哑嫁，女人的婚姻大事一向不由自己掌控，李怀柔想她日后就算不是被指婚给十六皇子也是指给其他王侯将相，区别在于十六皇子稍微特殊些，跛了只脚，不得人心罢了。

李怀柔沉默了须臾，半晌，才沉声静气道：“公孙将军，怀柔有些累了，想歇息片刻。”

她脸上还挂着盈盈笑容，公孙妹姝隐隐不安，局促问道：“怀柔，你没事吧？”

李怀柔轻轻摇头，目送她们走远。

赐婚一事瞒了小姐也瞒住了丫鬟，惜春听得肉颤心惊，她瞅着自家小姐平静的面容，噤若寒蝉，她忐忑不安的以为小姐会为了这事哭闹上一场，谁知风平浪静，小姐从容不迫，送走贵客后，竟转身回了房。

惜春从小和小姐一起长大，除了主仆关系，她们还是知根知底的好姐妹，惜春再三犹豫后还是小心翼翼问道：“小姐，您没事吧？怎一声不吭，可别吓惜春啊。”

李怀柔脚步一滞，闭了闭眼，她面容苍白，喘息未定，玉指纤纤，握着惜春的手也在微微颤抖，惜春咬咬牙，忧心忡忡道：“小姐，实在不行，我们请淑妃娘娘出面，推了这门亲事，左右，娘娘是陛下的宠妃，老爷又是鲁国公，说不定陛下就允了呢？”

李怀柔额上一层密密的薄汗渗出，她睁开眼，一双瞳仁剪秋水，顾盼神飞：“天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惜春，既来之则安之。”

“可，可殿下他……”惜春欲言又止，她不是说殿下不好，只是殿下到底有缺陷，不良于行，外间都说殿下冷石心肠，也不知道是不是个疼人的主，小姐嫁给他，多少还是会吃些苦头的。

惜春没在多言，服侍李怀柔歇下，帮她点了熏香，冰鉴中加好冰块才小心翼翼的步出寝室，关上房门，惜春一抬头撞见了闻讯赶来的淑妃，忙屈膝行礼，商蓉一抬手制了她行礼的动作，心神不宁问：“本宫听公孙妹姝说怀柔已经知道了陛下赐婚的消息，怀柔人呢，情绪还好吗？”

惜春应了声，惶恐不安道：“回淑妃娘娘，小姐虽不曾明说什么，但奴婢自小服侍小姐长大，自然明白小姐只是不想让奴婢担忧才静默不语，眼下小姐说累了，已经歇下了。”

商蓉望了眼日头，青天白日，艳阳高照，这么早歇下才令她更为心焦，她叹了口气：“也罢，你就服侍小姐左右，万一有什么事儿立马唤人来通知本宫，本宫会及时过来替怀柔排忧解难，好好开导她。”

惜春点点头，大着胆子怯声怯气问了句：“娘娘，真的已经定了吗？没有回旋的余地？”

商蓉本来要走，惜春一问，她又收回了脚，无奈一笑：“你这个小丫鬟别急着为你主子愤懑不平，你还小，很多道理都不懂，你可知何谓流言蜚语，何谓恶言一句六月寒，眼前只有两个选择，你觉得怀柔落得一个不贞不洁的名声好还是嫁给十六皇子好。”

惜春张了张嘴，面红耳赤道：“娘娘，难道就没有第三条路走？”

商蓉看着面前一心护主的小丫鬟，沉声道：“有，此事一出，或许无人敢娶你家小姐，从此只能青灯古佛常住尼姑庵，本宫知你护主心切，但凡事得有个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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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怀柔从骄阳似火的白日睡到暮色沉沉，她睁开眼睛，看惜春寸步不离陪伴左右，便轻声唤了她一声，惜春闻声备水奔来，轻声细语道：“小姐睡了大半日了，身上可还舒适？起来走一会儿吧，李嬷嬷早备好了饭菜，热一会儿就能吃上了。”

李怀柔睡得四肢无力，本不想进食，念着后天就要启程返京，她不能出什么岔子就点了点头：“弄些清淡点的饭菜，我吃不下。”

一连病了几天，李怀柔喝的是薄薄的小米粥，她实在吃不下，才喝半碗就递给了惜春，念着要喝茶，屋内冰鉴中凉气外冒，李嬷嬷怕她病未痊愈又受了凉，取了件披风为她披上。

李怀柔挡开李嬷嬷递披风的手，她不觉得冷，只觉得热，额上也出了些许薄汗，她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迎着烛光也能看出她脸上的疲倦，惜春心疼自家小姐，想了想还是没忍住问道：“小姐，您是不是在想着陛下赐婚的事？”

李怀柔闻言一怔，她睡了大半日，睡得头脑昏沉，倒是把这事忘得七七八八，李嬷嬷看怀柔愣住，急得用胳膊肘搡了惜春一下，暗示她不要多嘴。

惜春咬了咬牙，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