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方泛白，戚砚睁开眼睛看了眼窗外天色，一缕霞光透过窗幔照进屋内，微微侧头，他看到怀柔不知什么时候起伏在他床沿边睡得恬静。

戚砚有些意外，他对昨晚的记忆很模糊，完全记不得怀柔怎么会在他房内，目光往远看去，窗扉下的罗汉榻上，纪小四和江离歪歪扭扭的躺在上面，睡得深沉。

“殿下，你醒啦？”怀柔察觉到他的动静，撑起身子想起身，奈何腿脚麻得不似自个的，她站起半个身子又跌坐回去，戚砚眼疾手快，伸手一捞，稳稳托住了她的手臂。

戚砚手上滚烫的温度透过夏日薄薄的衣料传来，怀柔忽然记起昨晚那个蜻蜓点水的一吻，她觉臊得很，眼神躲闪的不想看他，挣脱开他的手，怀柔往后退了一步：“你昨夜忽然发起高烧，伤口复裂，是小四辛苦了一夜才将你救回来。”

怀柔心情复杂，当事人反倒神色如常，问她：“你昨晚一整夜都陪在这里？”

身后传来响动，许是江离和纪小四醒了，怀柔点了头，寻了个理由出去：“我帮你们准备点吃的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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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二日，怀柔三人将回行宫，这日天空又下了点小雨，日头似乎比以往凉了些，江离受殿下所托，送了萧望山一袋白银，纪小四盯着那一袋银子两眼发光，萧望山却摆了摆手：“罢了，你这银子我不能收，我向来看心情救人，原本我是绝不会救陈王宫的人，但你手上有婉秋的消息，我才不得不救，我们也算两清，你这银子就拿回去吧，我在这深山老林里自给自足也花不了银子。”

戚砚坐在他们身后，他依旧坐在轮椅上，清冷眼眸透过零星雨水望向萧望山：“还请萧前辈收下，鄙人深知萧前辈行侠仗义，高风亮节，平时替人看病分文不收，但晚辈此行会替前辈招来杀身之祸，这几百两白银是让前辈躲避用的，就算前辈不为自己考虑，也为你身边那小儿考虑妥当。”

戚砚平静无波的目光放在纪小四身上，纪小四心猛地一跳，他扯了扯师父的裤脚，抖着嗓子问：“杀，杀身之祸？师父，这么可怕的吗？小四还不想死啊，小四还没跟着师父学到更高明的医术，还没有娶媳妇，还没有拉过小姑娘的手……”

萧望山一怔，瞳孔骤缩，他明知陈王宫里的人招惹不得，却为了婉秋的消息鬼迷心窍，连后路都没有想过，他活着四十几年是活够了，但小四这孩子还有大好光阴，怎么能白白葬送掉，他抖了抖唇：“害你的人是谁？”

戚砚：“陈王宫里的人，见血封喉除萧前辈之外无人能除，有朝一日，那人定会将你除之而后快，这个地方鄙人既然来过，就已经不安全，前辈还是带着纪小四隐姓埋名，萧望山这三字就不要再用了。”

萧望山没立即接话，他萧某人行的端做得正，就算是被人冤枉赶出了太医院，萧望山这三个字他还是不肯弃用，他生是萧家人，死是萧家鬼，怎么能让萧家的一世清白在他手上毁于一谈。

戚砚示意江离将银子递上，江离又把钱袋往前送了送：“萧神医，您能出手相助是我们的福报，如果您不接受我们的一番心意，这叫我们如何能安。”

萧望山心中石头越来越沉，纪小四拉了拉他裤腿，小小声的喊了声师父，纪小四家境贫寒，家中母亲年事已高，他上头还有两位哥哥，一位姐姐，如果真要走，他势必会带上小四一道走，这样下来，要用银子的地方就多了去了，他不能让小四跟着他一起吃苦。

萧望山抬头，从江离手上接过银子。

江离松口气，又在殿下的眼神示意下呈上一个锦囊：“萧神医，这里是尊夫人的行踪，祝神医能早日和夫人阖家团圆。”

喜悦之情坦然无存，萧望山只觉这小小的锦囊如有千斤重，如若他真遭人追杀，婉秋只会只会成为他的牵挂，会不会不去找她才是正确的选择。

江离看出了他的犹豫：“神医收下再做决定也不迟，如果此时不收，恐怕神医此生都会后悔。”

话音刚落，一只小手忽然从他手里快速的抓过锦囊：“收收收，我师父早就想去找师母了，奈何师母躲起来不肯见师父，不过有这锦囊就不怕啦，谢谢哥哥姐姐们。”

纪小四看着站在戚砚身后的怀柔咧嘴一笑。

怀柔眼眶忽然一酸，她朝纪小四点点头，郑重道：“小四，萧前辈，今日一别，海阔天高，我们有缘再见。”

纪小四努了努嘴，小小少年郎还是忍不住哭起了鼻子，他奔过去，抱住怀柔的腿：“姐姐，等小四长大，我也要娶向姐姐那么好看的女子。”

戚砚眼含凌厉，瞪向纪小四。

怀柔拍拍纪小四小脑袋，蹲下身子与他平视，见他鼻尖冒了颗水泡，不禁盈盈一笑，摸出手绢儿帮他擦了擦鼻子：“这几日谢谢小四一直陪着姐姐，姐姐现在学会了熬药，熬粥，这些都是小四的功劳。”

一股幽香扑鼻而来，纪小四吸了吸鼻子，眼巴巴的盯着怀柔手中的手绢儿：“姐姐，你这手绢儿被我弄脏了，就给小四吧，小四会洗干净，随时带在身边，等哪天再和姐姐相遇，我就把手绢儿还给姐姐。”

戚砚微不可闻的冷哼一声。

“好啊。”怀柔笑笑，把手绢塞进小四手心中。

纪小四视若宝贝，他仔仔细细叠好手帕塞进袖袋中，手指摸到一个凉凉的硬物，献宝似得递给怀柔：“姐姐，这里装着三清丸，能解世上最普遍的毒，你拿着，以备不急之需。”

萧望山觉这徒弟丢脸，上前一步揪住他的衣领把人拎了回来，他从身上摸出个白玉瓷瓶，递给戚砚：“这里是你的药，一共二十颗，每日一粒，吃到伤口彻底康复为止。”

戚砚接过：“谢前辈。”

三人登上马车，踢踏马蹄声渐行渐远，师徒俩目送他们远去，纪小四慢慢放下不断挥舞的手：“师父，我们真要搬走吗？如果师兄回来看不到我们该怎么办？”

萧望山一甩衣袖：“赵祁这不孝徒儿不回来也罢，为师不想看到他那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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