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声音虽低,可江苒苒这具身体的耳力惊人,听得清清楚楚,她扒面的动作停了停,放慢了速度,一边吃一边竖着耳朵继续听。
俩男人嘀咕了半天,啃完馒头,又问店员要了两杯白水,吃饱喝足,这才一前一后的出去了。
江苒苒迅速扒拉完碗里的面,走向柜台:“美女姐姐,请问供销社怎么走啊?”
这一声美女姐姐叫的服.务员笑语晏晏的:“出了门一直往前走,遇到路口左拐,街上排队排的最长的那家就是。”
“姐姐,外面冷,我弟弟妹妹还没吃完,你看能不能让他们俩先在店里吃饭,你帮忙照看一下,我去供销社买点东西就回来,成吗?”
说着,她掏出几块巧克力塞到服.务员手里:“这是我叔从申城回来给我们姐弟买的巧克力,姐你吃两块甜甜嘴。”
得了好处,服.务员笑容甜甜的应承道:“行,你放心去吧,我帮你看着。”
因为是国营食堂,江苒苒倒是不担心会有人拐卖孩子,叮嘱小兄妹俩慢慢吃,自己去买东西一会儿就回来,然后快步出去,朝刚才那俩男人离开的方向追了上去。
临近年关,供销社的门外排起了长龙,熙熙攘攘的人群把本就不算宽阔的马路堵的严严实实的,要不是江苒苒眼疾脚快,险些都没跟上那俩男人。
不过一开始她还真没敢想,黑市竟然就在距离供销社不远处的一个巷子里。
里面除了来往的行人,有几个裹着棉袄靠墙根儿蹲着的人,虽然缩着脖子看上去冻得哆哆嗦嗦的,可他们咕噜噜转着东张西望的眼睛,摆过地摊的江苒苒一看就知道自己没跟错人。
果然,江苒苒过去看了一圈,立刻就有个瘦巴巴的女人过来,压低声音问:“妹子,不要票的粮食要不要?”
“要啊,酱油咸盐调味料有没有?”
“有有。”
瘦女人点点头,给旁边的人递了个眼色让帮忙放风,她则领着江苒苒拐进巷子东面一个狭窄的死角:“妹子,我这不只有调味料,白糖也有的,不要票,你要不要?”
她说着,从身上那个补丁摞补丁的包里扒拉出来两个纸盒子:“这可是城里人才能买得到的固体酱油,好用着呢,咱们这儿供销社经常断货,买不到的,五毛一盒,不贵。”
黄底的纸盒子上印着鲜红方正的‘固体酱油’四个字,下面还有‘XX西城酿造厂’、‘滋味鲜美’、‘营养丰富’几排小字。
“五毛一盒?大姐,我去供销社打酱油也就八分钱一斤。五毛两盒。”
瘦女人被江苒苒豪放的砍价气势惊的瞪大眼,一把护住自己的包:“妹子,你这是抢啊!”
她动作过大,手上的冻疮都被碰破了,又疼又痒,瘦女人下意识用指甲在伤口旁边掐了几下,江苒苒看的眉梢一挑:“大姐,你这手?”
“都是冻的,没办法,上有老下有小,家里好几张嘴等着吃放呢,再受罪也得硬扛着啊,就像这酱油,其实我也不赚什么钱……”
瘦女人一下子就变了基调,开始打悲情牌。
“诶哟大姐,那你这可遭老罪了,冻成这样可不能掉以轻心,不然每年反复,以后可不得了。”江苒苒立刻跟着附和。
“哎,可不是咋的……”
瘦女人还想卖惨拉一波同情给自己创收,却见江苒苒从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圆肚子的小白瓷瓶:“来,大姐,这是我家亲戚从申城带回来的冻疮膏,治你这伤最好了。”
说着,江苒苒拧开盖子,从里面挖出一点晶莹剔透的碧绿色膏体涂在瘦女人红肿溃烂的手指上。
“嘶……”
瘦女人下意识就要躲开,可下一刻,一股沁人心脾的清幽香气钻进鼻子,手指上冰凉舒爽的感觉令她舒服的‘呀’了一声。
刚刚还难以忍耐的疼痛刺痒瞬间消减了大半,手指上凉丝丝的很是舒服,感觉轻快了不少,不像刚才又疼又痒,钻心的难受。
“诶哟,真舒服啊。”
瘦女人长舒一口气。
江苒苒把碧绿色膏体在她手上涂匀,笑着说:“不疼了吧?我家亲戚以前手上的冻疮比你这厉害多了,就是涂这个冻疮膏涂好的,后来再没犯过。”
瘦女人听到这话,眼珠子一转,笑着说:“这东西可真管用,妹子,要不这样,我拿一盒酱油膏和你换,你看咋样?”
她这冻疮每年一到冬天就反反复复,又疼又痒的实在难受,以前也去卫生所买过药,涂了也没见彻底好,更没有像江苒苒这冻疮膏一涂上就能立刻缓解的。
“大姐,你和我开玩笑呢?我这冻疮膏放在申城低了三块钱都不卖的,你拿一盒几毛钱的酱油膏和我换,别是欺负我年纪小吧?”江苒苒笑眯眯的把胖瓷瓶收起来。
瘦女人一听这话,登时就明白了,敢情这小姑娘也是个倒爷啊?